<>23栽赃
木槿垂头跪在赵嫣容的床前,一双手揪着帕子透出些许的紧张来。
她跟木兰不同,不是从赵家跟过来的,而是原来伺候康王妃谢氏的丫鬟。确切点来说,按出身,她算是皇帝那边的人。
外间都说李睿与故去的前妻谢氏感情至深,不过赵嫣容从裴家舅舅那里得来的消息却是感情平平,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谢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出过无数大儒。都说这近三百年来的帝师之中,十之七八出自谢家,这一点也不夸张。
前朝到了末代哀帝时,骄奢淫逸,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处处生出乱相。
当时哀帝的太傅就是谢家长房的老爷。他满身着孝,于殿上哭大周先祖皇帝,愿以死谏君。被他骂得恼羞成怒的周哀帝立刻成全了他的心愿,将自己的老师丢进大鼎烹死,又下旨诛其全族。
幸亏谢氏门人遍及朝野天下,总算拼死拼活地从刀口下抢出来几个年幼子弟。谢家被屠千余口,累累世家一日凋零,令人唏嘘不已。
谢家几百年的根基被周哀帝一把火烧了,幸存余枝愤而转投义军,成为掀翻周室的极大助力。
可以说,谢家手上虽无实权,却有人心。李睿这岳家找的十分好。
只可惜谢氏红颜薄命,没能等到成为皇后的那天就香销玉陨,白白将这成果送给了赵嫣容这个半路子穿过来的女人。
在赵嫣容的记忆里,木槿是个不爱多话的人,终日沉默寡言,不过做事很利落,处事也很周到。
康王妃的人与康王的人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在赵嫣容的心里还是差别很大的。
不管这个木槿是谁的人,赵嫣容很肯定的一点就是,她不是自己的人。
“你不在太后跟前伺候,过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要事?”赵嫣容披着发,靠在迎枕上,仔细地打量着木槿。
木槿今年已经快二十岁了,面容清秀,大概是因为以前是伺候谢氏的缘故,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看着还挺舒服。
外头天光渐明,殿里不用掌灯也已经能看清跪在身前的这女子的眉眼。
木槿双眉微蹙,呼吸急促,眉目间隐隐带着些挣扎和焦躁的神情。
赵嫣容并不着急,她静静地等着木槿说话。
“娘娘,奴婢、奴婢想回昭阳殿。”木槿跪在那里,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化为最普通的一句话。
“你本就是昭阳殿的人,太后不过是借你过来用几日。”赵嫣容拽了一缕头发,柔软细黑的发丝在她白皙的指间缠绕着,黑白相映,格外刺目。“怎么,太后对你不好?”
“不是。”木槿细声细气地回答。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天亮了,太后那边你用不着去伺候吗?”赵嫣容的目光扫向木槿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是不会骗人的,过得好是不好,看看手上的皮肤就能知道。
木槿的手形很漂亮,手指纤长细嫩。这些大宫女,平常只负责主子的吃穿住行,粗活都是有下面的宫人去做,一个个养尊处优的,一点不比外头大小姐们过得差。像丹枫和白露,不过去浣衣局走了一圈,手上的皮肤就变得晦黯粗糙,手指头也泡粗了。
木槿的手看起来还很白皙柔嫩,看来太后并没有因为她是昭阳殿里的人就怎么折磨她。她在长乐宫过得居然还不错!
木槿被皇后的目光看得头皮直发炸,额上冷汗也渗了出来。
“奴奴婢有事禀奏。”她看了看四周。
“木兰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就直说。”皇后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笑意,只是在木槿的眼中,这笑容在微弱的曦光下显得是那样诡异难度。
皇后醒过来之后,真的变了很多啊!
木槿后背的冷汗将她帖身的小衣打湿了,又冷又粘地贴在身上。
木槿微微扭了扭身子,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布包放在地上。
“太后命奴婢悄悄儿将这物塞到娘娘随侍宫女的身上,若是奴婢做不好,太后娘娘就要打杀奴婢。”
木兰将小包拾起来,一层层打开,见里头是一只凤衔灵芝的玉佩。那金凤凰雕得极为灵动,团身抱着一只鸽卵大的羊脂玉灵芝。通体洁白,润如羊乳一般。凤尾七数,为极贵之物。赵嫣容只扫了一眼便明白了意思。
这种看起来就很逆天的玩意儿一定是先帝赏给章太后的,价值连城,意思非凡。
太后命木槿将此物混到她随行人员身上,这就是红果果的栽赃啊!
虽然是被用滥的老梗,陈旧到不行的烂招,但这种招数的成功率和破坏性还是极大的。
赵嫣容把玉佩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真漂亮!”皇后双目炯炯,一脸的贪婪之色,居然就手就给揣进了怀里。
木兰:“……”
木槿:“……”
“好了,你任务完成了,回去吧。”赵嫣容挥了挥手,示意木槿出去。
木槿怔怔地又跪了会,才颤巍巍地说:“娘娘,您……您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赵嫣容眨巴两下眼睛,“太后不是让你给本宫送礼吗?本宫笑纳了,你回去就说,将东西已经放在木兰身上了。”
木槿还要说什么,赵嫣容对木兰使了个眼色:“将她送出去。”
人离开之后,赵嫣容从怀里将凤佩拿出来放在掌心,定定地出了会神。
不一会儿,木兰急冲冲回来,跪坐在她面前,颇有些心神不宁:“娘娘,您怎么将这东西收下来了?太后娘娘若是让人来翻查可怎么办?”
赵嫣容悠然地说:“你怕什么?今日咱们要回昭阳殿了,她一定会赶本宫走。然后在走之前才会发作闹唤起来,让人搜你们的身。”
这凤佩是太后贴身珍藏的宝贝,能碰得到的只有她的近侍和昨夜侍疾的皇后。太后要顾着皇家体面不会直接指皇后偷她的东西,不过东西从皇后侍女身上搜出来,那也就跟扯她为贼没什么差别了。
这老妖婆,真是没完没了,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赵嫣容拿手指头在灵芝上细细地摸了摸,细腻滑润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
女人嘛,总是对漂亮又昂贵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就算她是女战士也一样!
“去把丹枫叫来,还有皇上派的两名内卫,把你们明儿要带走的东西全都拿来,咱们一一过目。”
木兰闻言心中一震:“娘娘,您是说?”
赵嫣容展眉一笑:“木槿提醒了本宫,小心些总没有错。”
木兰点头应了,转身要走,突然又回过身,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木槿不是已经将玉佩给了娘娘?娘娘为何还要奴婢们再细查?”
“木槿拿来的是明面儿上的,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人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赵嫣容将滑到腰下的被子向上拉了拉,乌黑的双目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小心使得万年船,何况咱们此时是在长乐宫。你们把行李全都搬过来,离开之前,避免与外人接触,但凡有人撞到,碰到你们,都立刻告诉本宫。”
木兰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胸口发紧发疼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她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四个女人跪坐在皇后面前,把随身衣物和箱笼一样样打开,互相查看着。
不一会,一名内卫便从丹枫的一条裙子里头拈出一支金簪子。
“娘娘,您瞧?”那内卫将金簪双手捧到皇后面前。
“哟,五尾的。”赵嫣容看了看,笑着对丹枫说,“瞧,你这是想当宫妃呢,私藏违制之物,非偷既盗,丹枫你没命儿了。”
丹枫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差点掉出来。
“奴婢不知道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啊!”
“当然不能让你知道,你都知道了她们还能做什么?”赵嫣容将簪子放到一边,对她们说,“继续!”
“还会有?”木兰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本以为太后塞一块玉佩就是天大的事了,没想到还能在丹枫的衣服里找到夹塞之物。
“反正一件是偷,两件也是偷,”赵嫣容将落下来的鬓发别到耳后,“总要将事情落实在了,万无一失才行啊。”
而后,果然又在两个内卫的行李里查到了宫制的首饰,上头都有长乐宫的印鉴。
赵嫣容直砸嘴,这老妖婆真是疯魔了,连皇帝也不打算放过。
把东西塞到她的宫女行李里,是栽赃她这个皇后手脚不干净。
可塞到皇帝派来的内卫行李里又算是个什么事?
难道是要说皇帝手脚不干净?
卧那个大槽,这天下都是李睿的了,他还能贪您那俩不价钱的首饰?
赵嫣容不住摇头,母后啊,您双商急需充值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