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饭桶!”
森罗殿中,秦广王蒋王爷须发皆张,气得直发抖。一时间殿内鬼气森森,就连伏在地上的谢必安和范无咎都有些吃不消这勃然鬼力。
十殿阎王中的阎罗王眼见那黑白无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极是不忍,遂道:
“蒋王爷何必和手下人置气呢?依本王看,此事既然是蒋王爷手下赵将军禀告的,不如就派他去捉好了。”
此话一出,在黑白无常耳中不啻于仙音一般,二兄弟立时就向阎罗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秦广王坐在首座,将这些小动作一一瞧在眼里,心中不由发出一声嗤笑,心想自从自己当了这十殿阎君之首,其余诸王总是要找机会看他的笑话或是抢他的人。
这阎罗王包王爷本是居第一殿的王爷,只因屡放死魂还阳伸雪,这才降调第五殿。
别看此王怜悯屈死之人,可对自己降调之事一直耿耿在怀,从来对他没安好心。
于是,秦广王瞪起一对豹眼,狞笑道:“好呀,叫赵将军点上十八狱所有的鬼兵鬼卒,满地府去寻一个凡人好不好?此事本就分属无常司所辖,今事没办好,又要调动阴军,怎么,是要叫帝君看看,吾等十殿王爷没一个能成事的不成?”
诸王环坐在大殿之上,听蒋王爷此言,表情各异。楚江王忍不住先道:“无常司归你蒋王爷管,蒋王爷受命亲办的事,我等可不敢插手。现在没办好,怎的又说是我等十殿办不好了?”
话音方落,一旁的宋帝王登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嘻嘻冷笑。
五官王脸上看不出神情,阎罗王亦是冷笑不语,卞城王只管盯着秦广王欲看笑话,泰山王、都市王和平等王三个人,干脆在假装私下聊天,唯有最末座的转轮王薛王爷方正的阔脸露出不忿之色,道:
“厉王爷这话真是生分,我十殿阎君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蒋王爷丢了脸子,帝君把这事再兜你厉王爷头上,厉王爷要是再办不成,嘿嘿,怕是下场比蒋王爷要惨很多哟。”
楚江王听了,一张短脸登时一缩,更加显得一张阔嘴变得十分之大。他掀开嘴唇,露出一排森森獠牙,强撑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蒋王爷要是想动我第二殿活大地狱的阴兵,只管向本王讨兵符便是。”
秦广王一听,顿时气得就要晕死过去。
“厉王爷,您还真想让我动十八狱的兵去捉一个凡人呐!”
宋帝王余王爷嘿嘿嘿冷笑了一声,阴侧侧地道:“蒋王爷一口一个凡人,若真就区区一个凡人,无常司早就解决啦。”
“就是,黑白无常在我地府也是修为有成的高位鬼仙,莫说凡人,便是擅闯地府的人界修士,也定叫他有来无回!”
伏在地上的黑无常范无咎一听阎罗王此等仗义执言,不管白无常如何拉他的衣摆,旋即挺起胸膛泣声道:“阎君说得对呐,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剑,我无常司无常鬼一俟碰到那剑,便是连惨叫声都发不出,就通通成了飞灰。那人虽是凡人,可手里那剑,定然是九天神兵!”
“你懂甚来?”
秦广王豹眼一瞪,黑无常立时倒飞出去撞在殿中一根粗巨无比的石柱之上滑落下来。
“你见过九天神兵么?在此胡诌诌混淆视听?这样,只派赵将军和无间狱的鬼兵,其余诸位王爷再抽调些补了无间狱的缺,无间狱乃我司重狱,不可有失。本王不妨跟诸位王爷通个气,现下地府之中,有人界的东西能破帝君的禁制!”
众王爷听了,皆是神色一凛,收起脸上的轻视之色,互相对视了一眼,暗暗点头。
事情议定完毕,诸王纷纷散去各归各殿,白无常谢必安走时偷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范无咎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讨秦广王的饶,只好先行离去。
黑无常就趴在柱子下,像一片黑布盖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秦广王豹眼狮鼻,络腮长须,生得极是威严。他一步步走至“黑布”面前,忽然面色一缓,蹲下身子将黑无常范无咎扶了起来。
范无咎受宠若惊,惶恐地看着秦广王。
秦广王褪去威严之气,低声道:“本王不是怨你,只是若不狠些心,这些王爷哪里知晓轻重的。苦了你了,回去找崔判官领些恩赐吧。”
范无咎见秦广王竟对自己如此温言好语,一时间感激地痛哭流涕,心中那丝不快登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只觉上司如此,自己万死也是不辞,当下整了整衣冠,千恩万谢地离了森罗殿。
待森罗殿中只余下秦广王一人,他方重又恢复原本面目,冷笑道:“鬼心终究比人心简单些个。”
话说自苏文秀入了阴司地府的辖界后,未过多久便遇上一批阴兵,剑灵长生不由分说,一剑斩了个干净。
而赵括,更是因为禁制触发一事无法掩盖,心中早就做好权计,一股脑儿将鬼母被夺和无间狱被闯两件事情尽数推到了苏文秀身上。
他深知地府一向寡兵,地府实际所辖的范围只在黄泉周边辐射,偏偏黄泉本身还有更大的隐患。
酆都天子不会擅出地府,想要捉到有剑灵护法的苏文秀,只比登天还难。
此时将自己摘脱干净,届时待柳莺儿死魂回返生下鬼胎,便将柳莺儿投入无间狱炼了,那鬼胎可不谁也不知身份了么?
生死簿上只记活过的人,哪会有无名无姓的鬼胎呢。
苏文秀杀了一批阴兵,又被赵括捅到了秦广王那里,这才被地府无常司给看上了。
赵括的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同时又静静关注着虚危山那处的一举一动。
虚危山脚下,两道神妃天仙般的袅袅身影徐徐降下。
瑶琼带着慕青衣到了!
此前下界之前,瑶琼无法预知自己落地方位,如今一回生二回熟,再来时,准确无比地来到了当时离开的地方。
慕青衣天性胆小,初来地界,眼看四周鬼气森森,无尽荒凉,身子便紧紧挨在瑶琼身上。
瑶琼这时炼化禁制,再无被阴司帝君窥视之忧,大大方方外放出一缕气息。
赵括就像是闻着腥味的老猫,早就注意到此处异动,一俟感应到这缕气息,整个人化作一道浓浓黑气从无间狱盘旋而出。
在空中见到瑶琼身旁又多出一名与她面容十分相似之女子,他心中一凛,手中已幻化出一支乌金长戟,整个人如电落下,狠狠砸在了地上。
烟尘四逸之下,赵括浑身黑甲跨步而出。
只见瑶琼依旧是冷漠地望着他,而旁边的那位女子,却是像一只带着敌意的幼兽,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赵括也不尴尬,就走了一步,便停了。
“汝来晚了。”
瑶琼神色一变,“他死了?”
“……那倒没有,这小子好胆魄,血祭了长生剑,自己闯出虚危山了。”
“那苏哥哥人呢?”慕青衣脆生生地道。
“吾只保他不死,原本约定是阴间半个月时间,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他再留在此处,恐早死凉了。尔等眼下还是找人为上,将那鬼母还吾,吾好回去交差。”
“如此说你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瑶琼声音平淡,眼神却似可以杀人。赵括当即感到压力剧增,道:“吾给他指了明路,想必不会离黄泉太远。尔等溯着黄泉往上找,总能找到。”
“哼!”
却是慕青衣冷冷哼了一声,紧紧抓着瑶琼的手臂面如寒霜道:“大块头非是好人,我姐姐心慈,苏哥哥要是有半分闪失,姑奶奶杀了你!”
赵括听了,心里竟是一冷。
这姑娘看着活泼,骨子里竟有几分凶性,她身上隐隐有一股妖气,想必与瑶琼不是一个出身。
这般想着,赵括登时换上十二分谨慎,一言不语起来。
瑶琼不想再与他耽搁,当即放出柳莺儿的死魂交给赵括。赵括心急眼快,张口吞下柳莺儿,告了声饶便跑了。
“姐姐,我们怎么去找苏哥哥?”
“眼下反而急不得……”得知苏文秀未死且真的血祭了剑灵,瑶琼反而安下心来。她转过身望着虚危山,淡淡地道:
“出来吧。”
…………
…………
九天之上,雷部诸将行雷开天。
天门洞开之后,道道金辉便洒向人间,从人间看去,便是天上一片浓云之中,忽尔漏出一个洞来,阳光从中倾泻落下,在人间投出一片金光耀耀。
那笔直光线投落大地,未已身着月白色仙衣以日光为掩徐徐入世。
感受到来自人间的诸般气息,未已在这一瞬,竟约微有些失神。
其实人间真的很美好。
鬼门关之所在处于人界和地界交汇之处,是以寻常死魂要进鬼门关,需牛头马面接引方能找到入口。
未已已通阴阳,已知鬼门关方位,只掐了一道仙诀便已入了那方奇异世界。
但见周遭时空扭曲,五色流光异彩在头顶歪扭曲张,不远处一道高大而又古朴至极的门户立在那里,就是这片世界的主宰。
那是一道石制牌楼,足有五间六柱,气势非凡,当中上书三枚古篆:
鬼门关!
鬼门关前死魂手执路引等待入关,牛头马面将一个个死魂用拘魂索相连,入了鬼门关,便踏上黄泉路。
关前众鬼早已发觉未已来到,见其周身神光熠熠,背后不时闪现七彩琉璃之色,如焰喷张,立时知其身份,纷纷下跪口称仙人。
鬼门关有十六鬼王把守,又有轮番值守的鬼将提点诸事。牛头马面跪下时,守关鬼将已手按腰间长剑,从鬼门关中步了出来。
鬼将属鬼仙之列,同位仙班,未已给足了地府面子,步伐停在鬼门关外九丈远处。
那鬼将鬼力颇受仙力压制,却仍走到未已身前方并掌行礼,道:
“不知是哪路仙君驾临阴司,吾乃幽冥大帝酆都天子帐下守关大将军庇开!”
“贫道无上常融天观天真君未已,今有天帝之命,贵司帝君之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