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捕头和黄肆,命人带着玉蝶姑娘的尸体走了,人群见尸体被带走,也没有了要继续看热闹的心思,皆纷纷散了。
云皎皎站在玉蝶躺过的地方,怔怔的看着,青石地面上,一滩血迹里,夹杂着些许白色物质。
她知道那是什么。
在案发现场,她最不愿见到的东西,就是这夹杂在血迹里的那抹红白之物。
《史记·刘敬书孙通列传》有言:“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中野。”
这红白之物,向来就是肝脑涂地最好的印证。
她不愿见到这东西,并不是怕,而是觉得惋惜。
像玉蝶这般好看的姑娘,本就极为少见,况且她那一舞倾城的惊鸿舞,更是让人瞧了只觉得惊为天人,如今忽然死了,死在了她一生之中最好的年岁。
她的一生,短暂得就连岁月也不曾来得及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这一死,人们或许会记得她几日,或许会记得这个梅花花神,但不过都是将她当成了一段香艳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谁,会真心替她难过,没有谁会一直记着她。
她比之前的青瓷,还要悲惨许多。
越想着,云皎皎越忍不住替玉蝶感到惋惜,最后,竟生生的长叹了一口气:“唉……”
“生死有命,她的命数就该有此劫,你又何必如此悲伤。”颜如玉闻得她这一声长叹,又瞧了地上的血迹一眼,也就全都明白了,遂开口劝解道。
命里该有此劫?
听颜如玉这样说,云皎皎扬起小脸儿,眉头微皱,心有戚戚的开口道:“颜如玉,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颜如玉挑眉,又笑着开口:“什么是命运?拆开来讲,就是宿命和气运,世人皆说,宿命天定,气运可改,可我,从来不相信命运。”
“哦。”云皎皎听了,低下头去,薄唇轻抿,不再多言。
宿命天定,气运可改。
可她想改的,不止是气运啊。
从前的她,从未曾想过,要改变自己的运数,可如今,她却发了疯似的想要改变所谓的命运。
见她如此兴致缺缺的模样,颜如玉抬起手,摸了摸鼻尖,才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饿了么?走,我请你吃饭去。听说这长安城里的美食,那叫一个数不胜数。”
“你请我吃饭?”云皎皎敛了心思,斜斜瞧了他一眼,甚是怀疑道:“你请我吃饭,不会要让我自己花钱吧?”
“怎么可能,本公子是那样的人么?小姑娘,你这样说,真真是让本公子觉得好生难过。”颜如玉见她情绪稍稍好转,又继续逗她。
说完这句话,又抬手捂着心口,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见状,云皎皎“噗呲”一声,笑了。
看颜如玉盯着自己,她又赶紧敛了笑容,摸着下巴,假意思索了一番,才信誓旦旦的点点头,道:“嗯,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竟知道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既然不难过了,那就吃饭去。”颜如玉见她终于笑了,才将揪着的心放了下来,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
“好。”云皎皎同他一起,并排着,慢慢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听说长安城里的羊羹最是鲜美,我要吃那个。”
“好。”
“听说长安有种吃食儿唤作肉夹馍,那个我也要吃。”
“好。”
“还有葫芦鸡。”
“……”
“还有甑糕。”
“……”
“你怎么不说好了?”
“小姑娘,你是在这里报菜名儿呢,吃这么多,能吃得了吗?”
“能!好不容易吃一次大户,必须能!”
“……”
两人渐渐远去。
一阵风忽而吹起,身后,青石地板上,几朵梅花被风卷起,又打着旋儿,落在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