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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小区位于江北区西北部的驻理路141号,这是一个破旧的住宅区,建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当时因为离江北区中心比较近,挺受公务员的青睐,但是,随着长江市经济的飞速发展,这些设计不合理又破旧的住宅,已经被白领阶层淘汰,有钱人都不愿意住在这里。
这里的房子因为当初设计有缺陷,比如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太小,阳光很难照射进来,也没有空地种花草树木,加上出入的路太小,两部轿车交汇比较困难,所以,这里住的都是老人和外地来的打工族,因此管理混乱,整个小区只有四个年老的保安在两个门岗值班。
因为这些低收入者交不起高额的物业管理费,所以,没有正规的监控室,小区内虽然有安装监控器,但是许多盲区,只有两个门口的监控器在正常动作,不过,监控录像保存期一个月。
郭良今年79岁,原来是国营造纸厂的工人,后来造纸厂因为环保问题被解散了,造纸厂被房地产开发商收购,建成住宅区。郭良一次性拿到补偿金25万元,从此失去了工作,只能到处打零工,以维持生活,但是,他身体毛病不少,患有慢性肝炎,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折磨,每天都要服用100元左右的药物来控制病情。
他的老伴已经在十年前因病去世,他的儿子和儿媳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更不愿意赡养他,女儿也嫁人了,所以,他只好独自住在君悦小区里。原来他是住在17栋702房的,后来因为年纪大了,爬不上7楼,于是,在小区的宣传栏里贴出广告,希望能和住在一楼或者二楼的人交换房子,他愿意补贴给对方20万元。
结果,他于2018年6月1日如愿以偿了,一个40岁的住户愿意和他交换房子,于是,他从17栋3单元的702搬到14栋2单元的201房居住,他不仅患有慢性肝炎,还患有神经衰弱症,十几年来,都要靠安眠药入睡。他服用的是效果最好的三唑仑,每天要服用两片以上。
郭良为人和善、低调、随和,和小区所有认识的人都很好,但是比较自卑,因为没有和儿子住在一起,内心孤独矜寡,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回忆他和老伴过去的美好时光。
他每天都要到小区的小亭子里看人下棋。看棋时,他从来不作声,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有人拉他下一局时,他赶紧摇摇头说不会下,当然不是他不会下棋,而是因为他不想因下棋与人产生不悦。他就是一个这么谨小慎微的人。
他每天快到中午时,就去小区门口买两把青菜和半斤猪肉,或者买一些便宜的海鲜,回家自己煮饭菜。中午煮多一点,吃了一半之后,就把饭菜放在冰箱里,到晚饭时,再拿出来热一下吃,自从他老伴去世之后,他天天都这样过日子。
这天,天气很好,不热不燥,晴朗的天空上,绵羊似的云朵在悠然地徜徉,君悦小区的小亭子里有一个石圆桌,围着圆桌有四个石凳子,老王和老李很早就把象棋摆在圆桌上,开始下棋。这时一个名叫卢伟的中年人走进亭子,看见他俩在下棋,便问:“老王哥,郭良大哥怎么没有来看棋呢?”
卢伟住在郭良的对面,他和郭良比较好。今天他以为郭良会像往常一样来看他俩下棋,结果没有看到他。老王说没有看见郭良,可能去别的地方看下棋了。卢伟听了之后,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凡是有人下棋的地方,或者人多的地方,他都去看了一遍,结果没有看见郭良。
郭良大卢伟25岁,他把卢伟当作忘年交,有话都会和卢伟说,有好吃的,也会叫他吃。卢伟喜欢郭良的随和善良,他对郭良很真诚,经常陪郭良去医院看病、买米、买药,比郭良的儿子还好。
郭良除了买菜之外,几乎不会去别的地方,今天他没有在小区看棋,会去哪里呢?卢伟有点担心,于是,掏出手机拨打郭良的手机,几秒之后,手机通了,但是没有人接。
他觉得蹊跷,因为郭良从来不会拒接他的电话,他不信,又重拨郭良的手机,直到响铃中断,还是没有人接。卢伟有点紧张:郭良会不会出事呢?郭良已到风烛残年,风一吹,他这根蜡烛瞬间就会被灭掉。
郭良交代过卢伟,如果没有看见他在小区里,就请拨打他的手机,他怕自己死在屋子里没有人知道。卢伟承诺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去做。此时,卢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来到郭良家门口,使劲敲门,但是没有人回应。他只好掏出手机,重拨郭良的电话,结果电话铃声在屋子里响起来,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如果郭良出门办事或者探亲的话,肯定会把手机带走,而手机放在房间却没人接,说明郭良可能出事了。
卢伟的心开始沉重起来,他觉得必须去郭良的房间看看怎么回事。郭良曾经给他两把钥匙,就是怕万一他死在屋子里没有人知道。卢伟打开自己的家门,回去取钥匙。
他拿来钥匙之后,先打开外面一层铁门,再打开里面的木门走进去。客厅里厚重的窗帘被拉上了,加上二楼采光不好,客厅非常暗,他随手打开门边的开关,大灯瞬间亮了。
客厅里没有人,他走到卧室门前,伸手去敲门,结果发现门没有上锁,门一下被他推开了,里面照样一片昏暗,他又打开大灯,看见郭良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睡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他走上前去,叫唤几声,郭良没有回应,他伸手摸一下郭良的脸,指尖传来了一阵凉意,他大叫一声不好,然后去推郭良,却发现他已经僵硬了。他赶紧走出卧室,打电话给郭良的儿子郭怀。
郭怀接到他的电话之后说:他和老婆正在庐山旅游,要过两天再回去,叫卢伟帮忙把郭良的尸体拉到火葬场去火化。卢伟大骂他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然后挂断电话。
他站在那里想应该怎么办?他不是郭良的亲人,没有必要为郭怀尽儿子之责。如果他把郭良的尸体接到火葬场去火化,万一郭怀反咬一口,起诉他自作主张,要求赔偿怎么办?
他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叫警察来管,于是,他拨打了110电话,110接警员问清情况之后,叫他守在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去,警察很快就会赶到。卢伟说保证按照她说的去做。
一刻钟之后,江一明带着1号重案组组员赶到,把现场用警戒线封锁起来,然后穿戴好勘查设备,对现场进行勘查。
罗进首先对郭良的尸体进行勘查,他打开多波段光源,对郭良的脸部和颈部进行查看,没有发现上面有伤痕,接着解开郭良睡衣的扣子,把睡衣脱下,查看他的胸部,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他把尸体翻过来,看到背部有暗红色的尸斑,尸僵已经形成,达到最高峰,也就是最僵硬的时候,口唇呈紫绀色,牙关紧闭,眼睑闭合,角膜透明,双侧瞳孔等大,双眼睑球结膜无出血点……罗进判断死者为安眠药中毒死亡。
“罗进,情况怎么样?”江一明问。
“通过观察分析,我认为死者应该是安眠药中毒死亡。”
“你的分析不错,我在地上发现了一个三唑仑的空瓶,三唑仑是安眠药中药效最好最快的药。死亡时间大约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离现在大约12个小时。江队,你有没有发现瓶盖?”罗进问。
“还没有,我想盖子可能滚到床铺底下了,等你观察完把尸体搬走之后,我们再把床铺搬掉,看看有没有在床铺底下……你认为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
“死者没有任何抵抗伤,如果有人强迫他服用安眠药的话,他肯定会反抗、挣扎,所以会留下伤痕,哪怕一点点微小的伤痕都会多波段光源发现,因此,我认为死者应该是自杀。”
“我们不要过早下结论,万怡然不也是被艾秋生使用诡计服下大量的安眠药而死吗?”
“一个79岁的老人,谁会杀他?从他的脸色和肤色来看,死者应该患有慢性肝炎,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恐怕不用三年,他就会病死,所以,我认为他杀的可能性非常小。”
“但愿如此,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出现场了,就必须对郭良进行尸检,也许结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罗进点点头,他非常佩服江一明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把生命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哪怕死者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