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没想到苗微毫无顾忌，如此直白的抛出她要接回小小。
在她以为，苗微从前再多的傲气，一旦进了顾家，势必要患得患失。她出身寒微，又有过那样的风言风语，为了面子，为了自尊，为了安哥儿的以后着想，甚至就为了不让小小讥笑嘲弄她，她也会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怎么也得在顾家立稳了脚遗跟之后，再慢慢筹谋要回小小这事。
顾老太太打的就是这段时间差。
顾尘安不可能在京城久待，他在，顾家人自然待苗微如沐春风，可等他一走，顾家人的态度立刻就会现出分明，那时苗微招架都来不及，怎么跟这一府人的斗？
可谁也没想到她根本不跟顾府的人耍花枪，直接来了个开门见山。越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越是不好应付啊。
顾大太太轻笑道：“九弟妹忒以的心急了些。”
苗微并不辩解。
心急么？她已经和小小分开两年多了，如果这都叫心急，那她无动于衷，无所作为，落在她们眼里岂不又成了冷漠无情？
顾老太太道：“这事且从长计议。”这也是安抚顾五太太和顾六太太。
苗微笑了笑，十分温顺的道：“那母亲就慢慢议。”
你们议你们的，小小我一定要接走。
那是她的女儿，几时她这做母亲的不能做主，反倒要轮到她说了算了？
苗微这话看似十分柔顺，可话里的挑衅却十分尖刺，顾老太太脸上挂不住，不由得看向苗微。
苗微坦然的回视，甚至装傻问：“母亲可是有话赐教？”
顾老太太再多的不悦，也不能当着另外几个媳妇的面，给苗微没脸，她道：“是关于你明日进宫的事。”
苗微点头垂眸：“但凭母亲安排。”
顾大太太心头一松，宫内的规矩礼仪不是小事，轻则引祸上身，重则是掉头之罪，苗微今天怕是不能去接小小了，这事就算是耽搁住了，府里也不能闹出什么笑话来。
她道：“母亲，那媳妇就先告辞。”
把地儿留给她们婆媳。
顾老太太点头，还是这个大媳妇有眼色。
顾五太太再急，也知道顾老太太一定会单独跟苗微商谈，等到事不成了，自己再来求也不晚，因此扯了扯帕子也告辞。
顾六太太就更无所谓了。
顾老太太安排好教导苗微宫规礼仪的事，这才喝了口茶，道：“苗氏，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苗微一副“洗耳恭听”状。
“关于小小的安置，你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笑话吗？她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苗微眨了眨眼睛，开口道：“苗微是个什么出身，世人皆知，母亲素来仁慈，最是见不得无父无母的孤儿，苗微浅见，但凡我还有一口气，我绝对不叫我的孩子没了亲娘。”
这感情牌打得，怎么那么冷冽，一口呼下去，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
顾老太太道：“维摩也是这个意思？”
她没出口的讽刺是，大话说得这么嚣张，可她还不是照旧把小小留在京城两年多？
苗微抬头不解的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苗氏，你如今可不是从前，你是顾家的九太太，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顾家的脸面。从前有什么纷扰自不必说，这些事不是你掩耳盗铃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有些东西，甚至如附骨之蛆，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苗微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可见不得人的。
说她跟孙家？那是程家卖甥女求荣之耻。说她被卖给商人为妾？她是受害者，没的行凶者逍遥法外，反倒要受害者背负这罪恶一辈子的。
至于她跟顾尘安未曾嫁娶便在一处。
这就更无足轻重了，不是她不知廉耻，实是这世道从来笑贫不笑娼，她若和顾尘安没有修成正果，她就是未婚先孕，水性杨花，沉塘也不为过。
可她已经嫁给顾尘安了啊。
哪怕顾家今日就休了她，可她仍旧是顾家的九太太。
苗微神情恬淡平静，似乎不受顾老太太的话影响。
顾老太太沉不住气了：“你可以什么都不管，毕竟你身在内宅，后半生安枕无忧，外头的风言风语传不进来，就算有，可对你毫无痛痒。但是小小呢，你就不为她考虑考虑？”
她没说的话是，小小有你这样一个母亲，于她来说是终身缠绕的恶梦。有她这样的母亲，小小将难以融入京城的贵女圈，等她稍大些，世家贵女们会嫌弃她的出身，会不屑同她玩耍，自然也不会有世家贵族肯接纳她，考虑她成为谁家的媳妇。
苗微所谓的爱，不过是自私的爱，这种自私的爱，最终会毁了小小的一生。
生怕她不懂，顾老太太索性也用直白的话说给苗微听。
苗微面色惨白，满眼都是惊慌和恐惧。
顾老太太知道，她听懂了，也听明白了，知道害怕就好。
苗微良久才虚弱的问：“小小的身世不可能更改，不知母亲有什么良方，可以改变她悲惨的将来？”
顾老太太很愿意给她指教：“你五嫂膝下没有一儿半女，且她又出身名儒孟家，把小小过继给她，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孟氏的堂妹如今就是今上的皇后，其祖上出过多位贤后，有她抚养小小，是世人乐见的。
苗微不解：“五哥不是有一子？”
“不是她生的。”
庶子，苗微点头表示懂了。
可懂，不代表她就愿意。她道：“母亲肯设身处地的为小小考虑，可见是把她当成了嫡亲的孙女，苗微很是感激，不过生而不养，禽兽不如，苗微不愿。”
她想说得是，就算小小将来要怨她恨她，她也不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把小小推出她的怀抱。
顾老太太早料到她会不愿意，一副“对牛弹琴”的无耐，摇摇头道：“小小是你生的，也是你的闺女，既然你不愿意，我又何苦做这个恶人？罢了。”
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毕竟小小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如和维摩商量商量？”
苗微也愿意退后一步，当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