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妈妈并没单独的住处,不过她因习武的缘故,比别人警醒,听着外头有熟悉的脚步声,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慌乱,像是粟米。
这大半夜的,她怎么跑出来了?洛妈妈一下子就坐起身。
和她同屋的婆子勿自睡得香,且打着呼噜,洛妈妈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出门。
一个黑影迎面扑过来。没等她开口,洛妈妈将她提溜到一边,低声问:“粟米?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是该说早还是该说晚?
粟米浑身都像水捞的一样,汗津津的,整个人还打着摆子,半天才听出声音是洛妈妈,喘着气,捂着自己胸口道:“姑,姑娘,难,难产了。”
洛妈妈揉了揉自己耳朵:“啥?”
不,你说啥,谁难产?我怎么听不懂?
粟米揪着她的衣裳哀求道:“妈妈,你快想想办法,姑娘难产了,再熬下去,我怕……”她捂着嘴低声哭起来。
洛妈妈一头雾水,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不,不是,姑娘几时有孕的?为什么我一丁点儿都不知道?是,是谁的?”
粟米不答,只搡着她道:“都人命关天了,妈妈就别问了,你快点儿想想办法啊,姑娘疼了这半天,已经晕过去了。”
洛妈妈难得的骂了一声。
再斯文的人此刻也难免憋火,这都特么什么事?怀胎十月,她居然愣是毫不知情,这要不是苗微难产,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是该说老天有眼还是该说老天没眼?
不说将来小将军要问自己一个服侍不力之罪,就是他不问罪,自己也觉得没脸啊。这可真是长年打雁,最后让雁啄了眼,谁能想到那么老实软懦的苗姑娘居然有这样瞒天过海的胆子和本事?
孩子?谁的?别让她给小将军戴了绿帽子。
见她不依不饶,粟米便哭道:“姑娘一直不让奴婢说,怕说了就被顾将军把孩子抢走……”
洛妈妈气得头发昏:“你——唉。”可这会追究这个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洛妈妈情知苗微要有一丝闪失,她也别指望着活了,可她习武练功行,让她接生?她自己也是个棒槌。
洛妈妈猛的一推粟米:“站稳了,听我说,你现在马上回去照顾苗姑娘,我去请产婆。”
粟米给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精神些,为难的道:“这大半夜的,可去哪儿请产婆?难道要把大太太叫醒,让人开府门?”
她居然还有闲心顾虑这个。
洛妈妈丢下一句“你别管”,一纵身,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粟米呆怔怔的瞪大眼,再揉揉眼,哪儿还有洛妈妈的影子?她都有些怀疑刚才跟自己说话的是谁?别是做梦吧?
她猛掐自己一下,嘶,疼。
是真的,不是做梦。
粟米醒悟过来,转身往回就跑。
洛妈妈跳出程家院墙,站在路中间犹豫了一瞬。她不知道哪儿有产婆,这会儿去打听也是远水不解近渴,走投无路,还是得回顾家求助。
在这一段不近的路程中,洛妈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过她也想明白了,这孩子除了是小将军的,不会有第二人选。
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务必得住住苗微母子(女)。
洛妈妈在顾府认识的人不多,但找两个有经验的接生婆子不是难事,可她总绕不过顾老太太去,犹豫了一瞬,还是第一时间去求见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睡眠轻,外头人一说话她就醒了,听说是有个婆子求见,手里还拿的是顾家令牌,也没耽搁,叫请进。
洛妈妈进门就跪下了,拿出令牌,道:“奴婢洛十七,一直在小将军麾下,如今事情紧急,求老太太赐个有经验的接生婆。”
顾老太太受到的惊吓不太大,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苗微与她的儿子有着千思万缕的联系,只当是个被洛妈妈照顾的妇人难产,因此朝着身边的顾妈妈示意:“你去安排。”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事情紧急,洛妈妈没顾得说,她也没问。她毕竟年纪大了,经过的事多,见洛妈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又叫顾妈妈准备了些药材,交给她带回去。
有顾老太太的全力配合,洛妈妈节省了不少时间,可等她提溜着一个产婆回到苗微身边时,苗微已经昏迷。
产婆姓朱,也是顾家老人,除了会接生,自己也会看病,一看苗微这模样,就是啧了一声,想要指责两句,也没那时间。
这姑娘年纪不大,身边又只有一个小丫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主仆是任事不懂。这不就出事了?
她一边吩咐粟米去烧热水,烫白布,一边对洛妈妈道:“好教嫂子知道,我就是个接生的产婆,要是一般的情况,我也能解决,可这位小娘子身子单薄,又补得太好,动得太少,胎儿有些大,且胎位不大正……”
洛妈妈愣了:“什么意思?”
朱婆子道:“我就想问一声,这府里有没有主事的?一旦小娘子大出血,是保大,还是保小?”
洛妈妈一懵:“怎,怎么会?”
粟米气哭了,推着朱婆子道:“你这妈妈好不晓事,什么保大保小,怎么也得要姑娘母子平安才成。”
朱婆子叹气:“不是我推脱,实是我就这么点儿本事,现下还得赶紧拿主意,俱安是不成的,到底保谁,要不然怕是要一……”
一尸两命?
洛妈妈艰难的道:“主,主事的……爷不在,这如今可怎么好?”
粟米哭道:“当然是保大,如果姑娘不在,谁能护得小主子?”
洛妈妈站在顾尘安的立场否决道:“不成,保小,这可是——”
小将军的子嗣,有可能是小将军唯一的子嗣。
顾家盼了这么久,哪怕就是老太太在这,怕是也得保小。
朱婆子知道自己掺和不上,只丢下一句“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尽早拿个主意,时间可不等人”,径自进了屋。
粟米一跺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只要洛妈妈一张嘴,她就喊:“保大,保大,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不能让姑娘就这么……”
苗微疼得清醒了些,听见外头又是哭又是吵,问清缘由,神色黯然了半晌,粟米握着她手道:“姑娘你可别犯糊涂,孩子没了也就没了,又不是以后不能生,可您若是……”
她再说不下去,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