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二更。
程珊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根本毫无道理,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这男子称呼她为“夫人”。也就是她没嚷嚷出来,否则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她本就是妇人打扮,且又确实是嫁过人的,不称呼她为“夫人”,难道还要昧着心思称她为“姑娘”?
这男子涵养算是好的,仍是束着手道:“夫人恕罪,在下油嘴滑舌,多有冒犯,请您勿怪。这样,您稍坐,在下请家父过来。”
说罢长施一揖,退后几步,转身出了后门。
程珊红着一张脸,站在那觉得好没意思。她身边的丫鬟扶她道:“这里瞧着就不大干净,娘娘不然还是回车上等吧?”
程珊摆手:“来都来了,略等一时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没多大一会儿,先前走掉的年轻男子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一同出来。这年轻男子道:“爹,要看诊的就是这位夫人。”
大抵是听得多了,程珊无以辩驳,只能忍气吞声的听着这刺耳的“夫人”二字,倨傲的望着这父子二人,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模样尽皆显现在脸上。
这位老先生倒是个知事的,上下略一打量,就猜着程珊的身份相当尊贵。想来必不是什么“慕名而来”,而是误打误撞这才走到这儿的。
当下施了一礼,道:“劳夫人久等,不知夫人贵体如何不适?”
程珊一扬下巴道:“我若说得出,也就不劳你诊了。”
老先生略顿一顿,笑道:“敢情夫人是来试探小老儿有几分本事来了?那可要让您失望了,小老儿就是个药馆的伙计出身,这么多年劳街坊邻居们看顾,有个头疼脑热,就来小老儿这里讨扰一番,不过略服几剂药也就好了,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小老儿误打误撞,倒也混出个小小的名堂。可名声再好,那都是虚的,小老儿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可不敢给贵人看诊,劳您移驾,另请高明。”
程珊身边的丫鬟啐道:“呸,你这老头说的是甚么话?谁敢让你看诊?不过是过来拿瓶药油,你倒好大脸,杂七杂八说这些混仗话……”
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若是这老头一脸谄媚,程珊说不定还真就不让他看,但这老头一身的凛然正气,口口声声自贬身家,只想恭敬送客,程珊还偏不走了,她道:“老先生何必自谦?我今儿就让你瞧了……”
这老先生见好言好语都劝不走这位夫人,当下也没磨唧,拿出药枕,请程珊把手腕放上去,垫了帕子,闭眼诊脉。
程珊好笑的望着他那故作高深的模样,心道:这老头儿倒还真是个世故的,做事也算有章法,说话又滴水不漏,诊起脉来又一副世外高人的情状,果然是混江糊的,她就不信他真能给自己诊出什么来。
老先生诊了一会儿,放下手道:“夫人最近多梦少眠,心火颇炽,是否?”
程珊点头:“有点儿。”
老先生道:“小老儿开几副药,夫人愿意吃就吃几副,不愿意就算了,平素饮食要多注意……”一边叮嘱,手上一边下笔如飞,写了一张方子。
程珊看着那方子没动,问这老先生:“照老先生这么说,我身体无恙?那么请问老先生,我现在的情况可适宜受孕?”
那年轻男子脸上又是一红,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程珊身边的侍女也觉得面上无光,觉得郡王妃说话也太口无遮拦了。
这老先生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他望了程珊一眼,什么都没说。
程珊本是挑衅,想着他要是说是,那她就问他自己几时能怀孕,若说得不准,必然叫人掀了他这医馆的招牌。
哪成想这老头并不随意许诺,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她不起疑,她也肃了脸色道:“你有话直说,别这么磨叽。”
老先生摇头道:“小老儿本事有限,还请夫人另……”话没说完,程珊一把将药枕掷到地上,冷声道:“别当我是傻子,你信不信我这就叫人拆了你这药馆?”
老先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明知道程珊就是个惯于无理取闹的,偏偏又身份尊贵,不是他这等布衣小民能惹的,这样的人,顺她者未必昌,可逆她者一定亡,今儿遇上他是自己运气不好,合该有此一劫,当下道:“既是夫人非要听,那小老儿就拼死一说,不过小老儿丑话说在前头,小老儿才力有限,所诊出来的症状您只能暂且一听,做不得准。”
程珊越发疑虑重重,虽然怀疑这老头是装腔作势,可她又想着两人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他实在没道理危言耸听,借以吓唬自己。
她吩咐身边人:“都出去。”
等把人都撵了,她这才道:“老先生只管说,做不做得准,我自己心里有数。”
老先生也没隐瞒,望着程珊,一字一句的道:“刚才夫人问小老儿您宜不宜受孕,容小老儿嘴冷说话直,别说这时候,只怕您这一生都不能有孕。”
“什,什么?”程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逼问出来的会是这么个结果,她下意识的反驳道:“你胡说,不可能。”
老先生怜悯的看她一眼。
程珊一向自尊,见她这一眼满是同情,不由得大怒:“你这个庸医,凭什么说我不能有孕,我打小身体就好,连药都吃得少,你凭什么说我身体有问题?”
老先生摇了摇头,道:“小老儿从未说过是夫人身体有问题,而是您……服下了绝子的汤药。”
看程珊这情状,就能猜出她怕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的招。这样的妇人,更是让人同情和可悲。
程珊一脸震惊:“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她是嫡妻,虽说家世寒微,可既然嫁给肃宁郡王,她替他生儿育女就是自己的本份。
她自己从没想过不生育。
那么又是谁敢给她服绝子的汤药?
可她又分明知道,没有赵朴的授意,谁敢给她服绝子的汤药?
一时间程珊如遭雷劈,从前臆想中的荣耀和尊崇全部成了血腥和恶毒,生生将她绞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