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螳螂的兵器很奇特,就像一弯初二的月牙。
用奇特兵器的人,一定也有一套奇特的身法。燕宁冷眼看他出招,实在想不明白,他断了腿之后身法怎么越发花哨了。
虽然射钉筒内暗器数量有限,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长年累月的苦练已让她的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在面对敌人的攻击时,她的手脚比脑子更快,先是使一招巴蜀猴步,再换为蜻蜓点水,将将避开那把弯刀的怪势。
飞天螳螂将原本就硕大的眼睛瞪得更圆:“王道玄明明说,你的功力……”
“王道玄?”燕宁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他的话你也信,你今年几岁啊?”
骆青炀的药实在好用,她服药配合运功,这一路断断续续竟已恢复原来的三成。
不过,原来是王道玄吗……
“废什么屁话,就她这样顶多坚持六个来回。”一旁的花斑蛇已将长钉拔出,任凭鲜血横流他也浑不在意。
燕宁口中啧啧,嘲笑道:“正阳教的格调真是越来越低了,也不挑几个素质高点的打手,整天在外面给他丢脸。”
花斑蛇怒不可遏,攥紧拳头同飞天螳螂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阴沉,同时向她袭来。
他们刚迈出一步,燕宁已判断出此番会是花斑蛇先出招。于是她略侧过身体,暗器蓄势待发。
可就在花斑蛇离她两尺远的时候,他突然振臂一挥,将前臂腥浓鲜血准确摔在燕宁脸上,模糊了她的眼睛。
燕宁心下大骇,连忙将射钉筒转向飞天螳螂,长钉急速射出。
只听三声铁器交接之响,飞天螳螂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将长钉全部弹飞。
此时,燕宁的腿已经明确踢在花斑蛇胸口,然后却打滑了。
莫忘记他是一条蛇!
燕宁吃了一惊,但她的人已经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窜了出去。
她也知道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用力擦拭蒙住眼睛的血液,她已听见弯刀的啸声,像螳螂的两柄镰一样尾随在她身后。
她即便用尽全力,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往的水准。更何况她没穿鞋子,脚底已被碎石磨破。
就在这时,突听利刃破风,两道银光自黑夜中闪电般射出,弯刀就像刚出水的嫩豆腐,立刻被削成两截。
飞天螳螂向侧面栽倒,虎口几乎被震裂。
黑暗中一人冷冷道:“二位光天化日下,就想在风波楼犯事作乱,未免太不将谢某放在眼里了!”
燕宁擦亮了眼睛,看清了这个人。
“谢菩萨?”
谢菩萨仍是那顶缀满宝石的软帽,熊皮斗篷,内里一件蜀锦绣金丝祥云的长衫。
他整个人都仿佛散发着金光。
他体态虽没改变,仍是大腹便便,可满面森冷煞气,全然不像待客时笑容可掬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燕宁向下看他用来割裂弯刀的是什么兵刃,只见他左右手青光毕现,赫然是她遗失的双剑!
谢菩萨对使用他人兵器丝毫不尴尬,沉下脸道:“这里是谢某产业,要想杀人放火请找别处,你们污了我的风水宝地,我还不得赔去喝西北风?”
花斑蛇藐视道:“你这头肥猪硬要在女人面前逞英雄,真是笑掉老子的牙。”
谢菩萨冷笑道:“幸好你是在这里遇到我,若是在别处,我第一个就宰了你。”
花斑蛇连忙鞠躬:“多谢谢老板宽宏大量。”
话音未落,他衣袖里已飞出五枚蛇信镖,脖后的衣领里也飞了三枚,就连他细细长长的鞋底都藏了两枚。
这是花斑蛇的最后一招,也是他的杀手锏。
此刻他和谢菩萨距离不过五步,这十件有毒暗器同时发出,谢菩萨比他矮一头,目标又那样庞大,中招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谢菩萨只是抬起双手,轻轻挥了两下。
剑光一闪,十枚疾如风势如电的蛇信镖竟齐刷刷被他斩成两半。
“啊哟,果然好剑。”
谢菩萨说完这句话,手中剑刃已抵在花斑蛇的咽喉。
他眯起三角眼,道:“怪哉怪哉,你功夫如此差劲,怎能在江湖上活到现在?”
花斑蛇脸色发青,吞一口口水,道:“你刚才还在说,在这里杀人会坏了风水!”
谢菩萨两颊的肥肉抖了抖:“可谢某还有句话,那就是,‘除了我自己’。”
他手中剑眼看就要割断花斑蛇的脖子。
只听一个人笑嘻嘻道:“我这弯刀虽然断了,但若想割破人的喉咙,还是能凑合着用。”
这是飞天螳螂的声音。
他断刀还握在手里,锐利的尖端正戳在小玉的咽喉上。
似乎有股冷气从谢菩萨尾椎一直传到头顶,他如雕塑般木然站立,手中剑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飞天螳螂微笑道:“谢老板比我还好色,打架都要带女人。我原以为你是在燕红衣跟前‘英雄救美’,没想到原来真正的美人躲在这里啊。”
花斑蛇往他这边退,边退边出言讽刺:“想不想救你的妞?想,就往你肚里那滩肥肉割几刀,我们一高兴没准就放了她。”
谢菩萨道:“你以为我会心软?”
小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就像枝迎风流泪的百合花。
花斑蛇怪笑道:“先割了这女娃娃一只耳朵,让他瞧瞧。”
飞天螳螂叹息道:“我生平窃玉偷香无数,还是第一次用刀子伤害美人的皮肉。”
话虽如此,他手上却毫不留情,刀锋一转便贴紧了小玉耳垂。
和田玉的耳坠子摇摇晃晃。
小玉抬起朦胧泪眼,委屈道:“你怎么忍心?”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美得不像凡人。
飞天螳螂不由痴了,几乎连刀都握不住。
此时此刻,小玉忽然扬起恶毒微笑,在他肘弯轻轻一点,还没等飞天螳螂反应过来,断刀已经到了她手里。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道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不懂?
银白的刀锋带着弯,将他喉咙划开碗大的口子,几乎只余下后脖颈一层皮还连着。
恶贯满盈的采花贼飞天螳螂,终于死在了女人手里。
花斑蛇大惊失色,脚步轻轻一滑就欲逃走。
但谢菩萨绝不会再次放过他了!
谢菩萨的剑招诡秘多变。他这样胖的人居然有这么灵活的身法?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虽是初次使用双剑,气势和攻速竟几乎和燕宁当初不相上下。
燕宁直勾勾盯着缠斗的两人,心中有股疑问千回百转。
真的是正阳教让他们来的?
她总觉得乌游不会做这种事。
她已确定花斑蛇必输无疑,见无人在意她,便准备偷偷溜走。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嘛……
但小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燕姑娘,别急着走嘛。”她笑得娇媚无比。
真难想象,方才那杀人不眨眼的女修罗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小玉扫了眼燕宁□□的脚,道:“不上药会得破伤风的,这么好看的脚一点点烂掉多可惜呀。”
燕宁强笑道:“谢谢关心。”她惊惧自己真是在劫难逃了。
谢菩萨已经将剑尖刺入了花斑蛇的胸膛,不在意后者的垂死挣扎,他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燕宁疲惫地笑了笑:“没想到二位杀人的手段这样厉害,果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谢菩萨面露谦色:“这样的高手怎么会是谢某所杀?分明是燕大人杀的呀。”
燕宁道:“我没有刀也没有剑,怎么杀得了?”
谢菩萨道:“你的剑呢?”
燕宁道:“在你手里。”
谢菩萨道:“谁能证明?”
燕宁沉下脸,她就知道谢菩萨绝不会这么好心。
射钉筒还剩最后三枚,还可用一次,她必须冷静下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方可脱身。
她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她现在还活着。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在叶小浪来之前抄了谢菩萨的家,让他好好开开眼,什么叫“江湖人用拳头说话”。
小玉安静地凝视着她的双眼,问:“燕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头很昏?”
燕宁本已紧张得神经紧绷,听她这样问,稍放松了些,才察觉手脚有些无力。
小玉嫣然道:“我给你下了迷药,你当然会头昏了。”
燕宁愀然变色,她对屋里的东西明明检查得很小心,就连刚才小玉拉她,也没有针扎的异样感。
小玉咯咯笑起来:“别瞎猜了,我将迷药下在洗澡水里面了呀!你没听过还有从皮肤渗入的迷药吧?”
燕宁不禁苦笑,如今武林中下三滥的东西愈发先进了。
迷药通过皮肤渗透,过程非常缓慢,就像温水煮青蛙,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在小玉银铃般的笑声里,她的意识变得混沌,最后沉入一片黑暗。
戌时,冷冷清清。
谢菩萨和小玉已领着燕宁远去,只留下两具冰冷的尸体,在血泊中渐渐变硬。
树叶沙沙作响,却不似风声。
一个拿钩子的人从叶间跳下,他的脸上罩着一只奇怪的鬼面。
他站在树下好一会儿,才仰起头,朝枝桠示意现在安全。
藕色裙裾飞扬,阿越轻盈落地,微笑道:“我看你刚才差点就出手了。”
男子冷声道:“主人说燕宁还没到该死的时候。”
阿越问:“你猜……她会不会死在谢府?”
男子偏头看她:“你想去?”
阿越反问道:“你不想去?”
男子道:“不想。”
阿越噗嗤一笑,眼神却比冰还冷:“邹柏飞,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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