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不出声还好，这一开口，立刻就被柳琴的目光盯住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主子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奴婢是婉儿夫人的贴身侍婢！”婉儿生前对这个丫鬟不错，因此她现在硬着头皮顶着柳琴冰冷的视线，也要替婉儿报仇，“柳琴夫人，此事人证物证俱在，你别想抵赖！”
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柳琴并没有搭理她，而是转过头去问苏常：“老爷相信她说的话吗？”
“白纸黑字，我怎能不信？”
苏常心里清楚，婉儿就是被眼前这个人杀死的。但他还不能除掉柳琴，至少现在不能——他这一房的账目都是柳琴来处理，要是一气之下把她给弄死，今后谁来给自己打理府上？
他从来没爱过柳琴，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正妻，也是苏馨的亲娘，今后万一苏馨找个不错的夫家，她也会跟着沾光，光凭这一点，他也不会把柳琴怎么样。
但是，在这苏府内，苏常终究还是一家之主。他不休妻，不代表他不会从柳琴身上讨回点什么：“我唯一的侍妾就这么没了，柳琴，你下手可真是毒啊。”
“行，我知道了。”做了多年夫妻，柳琴十分了解他，不消片刻便明白他在暗示什么，“不就是你泄欲的工具没了吗，改日我从花楼给你再挑一个漂亮干净女孩儿过来，行不行？”
苏常舔着嘴唇点点头，夫妻俩对视一眼，这画面居然还有几分诡异的默契。
一旁的贴身丫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眼看着苏常打定主意包庇柳琴，她顾不得许多，连忙伸手拽住他的袍子下摆：“老爷！老爷就这样放过柳琴夫人了吗，她可是害死婉儿夫人的罪魁祸首——”
“滚！”苏常不耐烦地一脚踢开她，“碍眼的废物，连个人都守不住，再不滚开，小心我治你保护不周之罪！”
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妻妾两房斗争不停，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比他更清楚柳琴有多狠毒，本来以为派给婉儿一个丫鬟，她就能有些依靠，没想到还是让柳琴得了手。
然而，事已至此，伊人已逝，他只是宠爱婉儿而已，又不是非她不可，柳琴既然已经提出补偿，他正好顺着台阶下了，没想到这个蠢丫鬟听不懂人话，苦苦纠缠，真是烦人得紧。
“老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婉儿夫人在黄泉之下会死不瞑目的——”
柳琴不悦地皱起眉头，心想婉儿虽然死了，但她这个贴身丫鬟也是个祸患，不如趁机把她也料理了。
这么一想，她瞥向婉儿的遗书，不多时便有了主意：“老爷，方才说起这婉儿妹妹的遗书，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字迹，恐怕不是婉儿妹妹亲手写的吧？”
可这分明就是婉儿的亲笔，在场的人都见过婉儿的笔迹，苏常不明白她此举有什么意义：“啊？”
“我看，是有人伪造婉儿妹妹的遗书，嫁祸给我！”柳琴高声说道，语气里却满是得意，“熟悉婉儿妹妹字体的人也没有几个，多半就是这个丫鬟所为！”
“你血口喷人！”没想到报仇没报成，反而还要把自己搭进去，贴身丫鬟顿时慌了，她这才明白，苏沐言方才让她“机灵点”是什么意思。
若是她低眉顺眼地在旁边伺候，兴许柳琴还会放过她；可她这样张扬，一副要拉着柳琴给婉儿陪葬的样子，柳琴不弄死她才怪！
对于柳琴的心思，苏常也不甚在意，大手一挥道：“你决定吧，我回房睡觉了。”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还真就转身出去了。
“老爷居然是这样的人······”贴身丫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原来他谁也没有爱过，他只爱他自己！婉儿夫人，你怎么就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烂人身上了，他不值得啊——”
想起已经去世的婉儿夫人，她不禁更加悲从中来，再加上柳琴带着家丁朝她逐步逼近，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索性心一横眼一闭，直直冲着最近的墙壁猛冲了过去——
苏沐言仍旧好好躲在自己的藏身之处，看不见外面发生的事情，只能听见一声闷响，随后是柳琴略显烦躁的声音：“啧，这个贱人自裁也要给人添麻烦，这血流一地的，多晦气！”
婉儿的贴身丫鬟自尽了？苏沐言悄悄倒抽一口冷气，再去细听柳琴对下人的吩咐，她的语气居然还是不慌不忙，似乎一夜之间就背上两条人命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等收拾完屋子的下人们都走光后，苏沐言才从藏身之处钻出来，扶着小燕，揉着发麻的胳膊问道：“苏老爷子呢，他怎么没过来？”
刚才她让小燕去请苏老爷子，就是为了制衡柳琴，让她不至于过分嚣张，没想到苏老爷子压根没出现，让柳琴彻底得偿所愿了。
“他老人家已经睡了，主事的小厮回话，说有什么事都留到明天再说。”小燕禀报道。
“人命关天的事，阿爷怎么肯留到明天。”苏老爷子和苏建一样，都是在半夜欣然起身去给十里地外病患治病的医者，更别说婉儿还是苏常的侍妾了，“此事一定有猫腻。”
听到这里，清霰插嘴道：“你怀疑苏老爷子房里主事的小厮有问题？那好办，我这就给你把他捆来，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我不是怀疑，而是确定。”苏沐言慢悠悠地说道，“他肯定是柳琴安插在苏老爷子净明苑的人。”
前世，柳琴就在苏府安插打点了许多家丁，替她煽风点火、通风报信，这也是她能处处压制婉儿的原因之一。
这一世，婉儿不慎早逝，然而听苏常的意思，这苏府又要迎来一位新人，不知这位新人心计如何，手段又是如何。
想到这里，苏沐言有些玩味地挑起眉：自己不用出手，又能给柳琴带来烦恼，简直是史上第一等好事。柳琴已经不配做她的敌人，是时候把目光置于府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