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九歌又是大雨倾盆,夜幕雨帘中,隐隐可见一名白衣姑娘撑着一把红色的纸伞走进某座宫殿,淅淅沥沥的嘈杂雨声中,沉重的开关门声也被掩盖过去。
雨水顺着裙摆伞沿不断滴落在地上,宫千竹收了伞,望着里面努力弯起唇角,“姐姐,我来看你了。”
宫玄月安静地躺在剔透的玄冰之上,被娇艳的鲜花和洁白的珍珠包围着,乌黑亮丽的长发一丝不乱地梳好,红裙也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整个人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宫千竹温柔地笑笑,走到她床边坐下,拿起放在她床头的象牙梳子认真地替她梳头,姐姐的头发滑得就像丝绸一样,一梳梳到尾,乌黑的头发映衬着雪白的梳子,竟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柔和感。
她将梳子放回原处,望着宫玄月安静绝美的睡颜,手指一寸寸抚过,声音莫名就带了一丝哽咽,“姐姐,你可不可以醒过来,醒过来陪我说一句话,我很害怕,真的……”
宫玄月静静地躺着,美丽死寂得就像一具冰雕。
宫千竹低低地哽咽,“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要靠什么才能撑下去?”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宫千竹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好像是睡了一小觉,醒来之后泪痕已干,她起身在宫玄月额上印下一吻,低声道:“等我。”
沉重的殿门再一次打开,声音在大雨中被完全吞没掉,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安静沉睡着的绝世美人。
宫千竹撑着伞在雨帘中渐渐模糊了身影,也许她一生都不会知道,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沉睡在玄冰之上的宫玄月眼角忽然划过一滴泪,随即便渗入了鬓间的发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请一定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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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千竹没想过自己这么容易就能打开金缕殿的大门,说真的,自从上次她遭颜如玉陷害险些闯进金缕殿之后,师父为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便在金缕殿下了结界,不过好像这个结界对她不怎么起作用,手一推便推开了殿门,她忽然就想起了好像执扇夫人的结界对她也不怎么起作用,莫非她拥有能够随意穿透结界的能力?
在她推开殿门的那一瞬间,墨子离、青玖和元虚皆感应到有人闯进了金缕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墨子离见殿门大敞,闭上了眼睛,仿佛知道了里面的人是谁,那一瞬居然没那个勇气进去。
他就知道她回来之后有几分不对劲,一直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她只是太累了,怎么也不愿去面对现实。
最开始决定走这步棋的时候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他那个时候就在想,或许他可以学着心狠一点,只要从一开始就不要对这个孩子有任何的怜惜之情、师徒之情,等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便可以对她的悲伤视而不见,自己也不会那么难受。
可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从一开始对她的刻意疏离,直到现在怎么也割舍不掉,这么多年她的哭她的笑,她的努力与坚持,他都看在眼里,她一点一滴地在他眼中长大,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可笑,有些时候,他竟然以为可以瞒她一辈子,以为只要他隐瞒得够好,她就不会发现真相,会一直留在他身边承欢膝下,直到哪一天他想出其他的办法救宫玄月。
却终究是自己自私,本以为既然无法对这个孩子冷漠,不如尽力地对她好,虽然夺走了她一些东西,但毕竟可以从另一些方面给她弥补,却不想自私就是自私,不论如何,有了就是错,千方百计地对她好,只会让自己越来越于心不安。
就像现在这样,她背对着他站在那块莹紫色的万年寒冰前,寒冰上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九璃宫灯,正散发着幽紫的微光缓缓旋转着,寒冰里封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女孩,沐浴在九璃盏的光华之下,小小的个子,头发分成两股用黄色丝带系在发尾,眉间一点好看精致的花印,更显得这个女孩的面容清丽脱俗。
原来,这就是师父最喜欢的小徒弟啊。云罗曾经也无意间跟她八卦过,是她太笨才没有察觉出来,这个女孩是叫青芜吧,是元虚长老的小女儿,青玖师姐的妹妹,多好的身家,多好的姑娘,怎么年纪轻轻就去了呢。
青玖和元虚很快便赶到,看到这一幕顿时也愣住了。
“千竹,你都知道了……”青玖的声音无力地响起,带着许多的歉疚。
“嗯,都知道了。”谁也没想到宫千竹竟开口回答了,声音轻柔缥缈得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对不起千竹,我们不是故意骗你的。”青玖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忽然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当下便着了慌,“千竹,你还好吧?”
宫千竹将她推开,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视线无意间扫过那在寒冰上悬浮旋转的九璃宫灯,脸色更是刷白了下。
元虚没有漏掉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伸手拦住意欲上前去扶她的墨子离,右手一挥,一条灿金色的缚仙绳从他掌中抽出来,顿时便将宫千竹牢牢捆住。
墨子离愣了下,拧眉怒斥,“金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掌门恕老夫无礼。”元虚长袖一挥,“在芜儿苏醒之前,绝对不能让这个丫头靠近九璃盏,再者她今日违背禁令擅闯金缕殿,受罚是应当的。”
“父亲!”青玖急得大喝,被元虚伸指一弹便施了定身术。
“掌门放心,老夫是不会伤害她的,只是不想让芜儿的复生出现意外,待到芜儿安全苏醒之后,我自会将这丫头送回月华殿。”
墨子离沉默,只是担忧地看向被封在寒冰里的青衣女孩。
宫千竹苦苦一笑,自摄了意魂,顿时便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