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峨眉金顶,平静无风,软白云海于极远处与那碧蓝天穹交接一线,似有几缕淡淡金光射出。摄身崖边,两根漆黑石柱,突兀而立,足有3人环抱粗细,高约二丈,相距一丈。石柱之间,一倒椎体石台,顶面平整,下端尖利,凭空悬浮。
台上三人,两名孩童正是温又儿与佟乐乐,另外一人则是白帆。昨夜险些被神秘歹人掳走,虽说虚惊一场,但也是折腾至半夜方才到得峨眉金顶睡下,今日天未大亮却又被叫起,俩孩子都是没精打采,哈欠连连。
“师弟师妹请站稳了。”白帆笑容满面地向着温又儿、佟乐乐提醒道,话音方落,脚下石台忽地轻微抖动起来,白帆赶紧解下腰上衣带,将一头握于手中,而另一头则见风而长,如灵蛇游弋,在温又儿与佟乐乐腰间各自绕上一圈儿,末了又游回白帆手中。俩小孩只觉腰上一紧,便被草串蚂蚱一般串成了一串儿,牵在白帆手里。
“此去浮空岛大约半个时辰,途中云梯若有颠簸,勿要惊慌。”白帆再次提醒俩小孩道,紧接着石台开始慢慢离地,沿巨大弧形轨迹缓缓上升,离金顶地面渐渐远去。毕竟温又儿与佟乐乐二人也算是于同龄小孩中万里挑一而出,自然理解吸纳神奇事物的能力也都是十分出众,再加以昨夜经历种种神奇惊险际遇,对于这些“神仙戏法儿”便也见怪不怪,少了许多初见之兴奋,只是轻声地答了一句:“是,师兄。”
一路上,但凡脚下所到之处,所见之景,白帆均热心地为师弟师妹们讲解。温又儿与佟乐乐二人边听边看,也得以知道,脚下石台唤作“云梯”,乃是当年峨眉祖师云崖子,取西域万年乳玉所铸造,台上雕刻纹理图案乃“飞舟符文”,得乳玉灵能驱动,便可载人缓行,舟行云霄,同时这纹理还可起到防滑作用。而先前摄身崖上那两根漆黑石柱,则叫穿星玄门,为黑曜晶石所造,“断空”、“穿时”两种阵法分设两柱之上,但需要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之人,方能启动,穿越石柱之间,瞬至另一玄门之处。
云梯渐行高远,下方金顶殿宇已然如同芝麻大小,向下望去,满眼皆是白色云海,偶尔遇到云海空洞之处,透过云洞再向下望去,则是郁郁葱葱、无边无际的茂密森林。云梯不紧不慢又行了一会儿,天色突然亮了不少,目之所极处,火红朝阳不知何时,已从云海尽头探出头来,气温也升高不少,高空之中霎时间雾气升腾,不一会儿,竟四下皆白,苍茫缥缈,仿若仙境。温又儿与佟乐乐也是童心骤起,将身边浓密雾气,相互捧玩吞吐,玩得不亦乐乎,白帆看着俩孩子嘻哈打闹,也是呵呵笑着,仍不忘柔声提醒:“师弟师妹,浮空岛就要到了,请各自睁大眼睛,切莫错过最美景色。”
果然,片刻过后,云梯从浓密雾气之中穿出,不远处,一座玉白巨岛,浮空不动,其状正如脚下云梯,其体之巨宛若城郭。但见数道红光从下方云海剑穿而出,笔直射在巨岛之上,溅起金光万缕,灿烂辉煌,边际处,飞瀑倒悬,长虹如练。岛上光影雾霁,高山、流水、殿堂、楼阁,若隐若现,仿若仙境。温又儿与佟乐乐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痴痴看着,仿若做梦一般,头脑空白一片……而白帆也是暂时停下了一路讲解,静立仰望,如此幻美景色,当真是百看不厌。
按照白帆的说法,这浮空巨岛名为云峰,相传也是由祖师云崖子所建,自从峨眉一派创建以来,便是历代掌门修炼居住之地。
说话间,云梯已行至云峰岛上,平稳着陆于一穿星玄门处,白帆收了那长长衣带,重新缠回腰上,跃下云梯,一手一个将温又儿和佟乐乐抱下。而此时玄门两石柱之间,嗖地黑光一闪,忽的凭空现出一人,正是轩龙,“有劳白帆师弟,掌门以及诸位长老已于云峰殿内等候多时,我们赶紧前往吧。”不等白帆答话,轩龙便加快步伐往前走去,白帆应诺一声,领着温又儿和佟乐乐赶紧跟上轩龙步伐,只是嘴里却仍然哔哩吧啦不停地给俩小孩讲解着周围所见事物。
云峰殿内,北面正座之上,掌门厉天行一袭黑衣,坐北朝南,看似四十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寸长短发根根直立,刀刻般眼鼻轮廓,简单清晰,手持折扇,上画七星,不怒自威,气势凌厉。宗主坐位之下,东西两侧各放两把座椅,四位长老坐于其上,其中稍近宗主两座,寻羽、水一相面而坐,水一大师始终斜眼望着殿顶,寻羽老头儿则干脆闭目养神。
轩龙、白帆领着温又儿、佟乐乐入得殿来,立于堂下。轩龙抱拳道:“禀告掌门师傅、四位师叔,此次选童,共得师弟、师妹各一人,分别是嘉州温又儿师妹和僰道佟乐乐师弟,烦请各位师长商定拜师入门一事。”轩龙介绍完毕,又转身向身后温又儿、佟乐乐道:“师弟师妹,还不拜见掌门?”
这一夜半日,俩小孩亲眼所见,种种神奇玄妙事物,方才又经历浮空巨岛那般梦幻景象,加之眼前所坐五名长者均是气宇非凡,超尘脱俗,自然以为此处已是仙境所在,坐上长者亦是神仙。于是乎,佟乐乐便是啪地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大声喊到:“拜见神仙!拜见菩萨!”逗得坐上五人哈哈大笑起来,而温又儿却是静立原地,弯腰鞠躬而已。
轩龙笑着赶紧将佟乐乐扶起,一边耐心地笑着讲到:“师弟师妹,我们这里没有神仙,哈哈,五位师长虽力能通神,但也都是你我一般凡人,另外我峨眉一门,历来随性自由,不兴这跪拜之礼,还请牢记。”佟乐乐听得似懂非懂,连连点头。
厉天行哈哈笑着,望向轩龙:“龙儿,去后殿把那嘉州萧芸徒儿也唤来,今日便一并安排入门了。”
“是,师傅。”轩龙抱拳应诺,没一会儿,便领着一丫头回到殿内,细长脸蛋儿,剑眉凤眼,鼻梁高挑,一根马尾独辫,身着紧身海蓝道服,英气逼人,年级约么十二三岁,端端正正与温又儿、佟乐乐并排立于堂下,个头也是比二人高出一头。
“掌门师兄,依我之见,三名徒儿,你、我加上焚海师弟,各收一徒,刚好合适,毕竟寻羽、水一二位师兄多年来一直不愿收徒,此次便也一切照旧,不为难他二人,如此甚好。”说话之人矮胖滚圆,着一身墨绿道袍,年纪仿若和寻羽相仿,亦是须发皆白,小眼小口,唯独满脸肥肉,少了许多皱纹,亦少了半分道骨仙风。道号轻风,与其体态显得颇为不匹。
“俺认为轻风师兄说得对!就他娘的这么办吧!掌门师兄?!”与逐风相面而坐,乃一高大老者,身长八尺,红发红须,声若惊雷,虽言语粗鄙,却仍感气宇威严,宛若天煞下凡,下着宽松火红长裤,上身赤裸,身纹火云。道号焚海,甚是贴切。
掌门厉天行揉了揉耳朵:“焚海师弟,切莫高声,切莫高声……只是门内皆知,轩龙之后,我也是曾公开宣称不再收徒,潜心修炼,近年来,门内寻常事务,更是尽交轩龙徒儿打理,无奈受困于瓶颈多年,道法至今未有突破,暂仍不便收徒。烦请哪位师弟多收一人便是。”
既然掌门发话,众人不便再多言,四道如炬目光从三名孩童身上一一扫过,又不约而同地在温又儿身上多停了片刻。
片刻后,又是轻风率先开口:“我看这俩丫头皆是与我颇有眼缘,同小女逸儿丫头也是年纪相仿,不如这温又儿、萧芸两位徒儿便由我收入门下,逸儿丫头也正好多俩玩伴。”
“胖子!你眼睛瞎啦?!你那逸儿小鬼今年十八了吧?你倒说说是这九岁的温又儿还是那十三的萧芸同你那闺女年纪相仿?!”原本不发一语的水一大师突然发难,指着那轻风道长破口骂道。
轻风自知理亏,一时语塞,吞吞吐吐道“水一师姐,你,你,嗨!……”憋得面红,不再言语。
“那便拜入我焚海门下吧!门内上下都知道!俺对徒弟那他娘的是一向严格,我看这温又儿、萧芸,一个市井气息颇重,另一个孤傲无比,理应由我来严加管教,好生塑造,才能成才!”焚海又一次扯着嗓门吼道。
原本闭目养神的寻羽,似乎被焚海的大嗓门惊醒,猛地睁开双眼,望向焚天:“一派胡言!我派向来随性自由,岂能强行约束人之性情!看看你那门下徒弟,个个被你管得毫无个性,尽皆一个模子倒出一般!有何出众之处?!你且莫要再误人子弟!”
“够了!你们四个!加起来都两千多岁的人了!为了这点小事撕破老脸,成何体统!”方才焚海正欲暴跳而起,同寻羽理论,被掌门厉害天行这么一喝,“哼!”了一声,愤愤坐回椅子。
待厉天行怒气稍减,干脆直接分配:“寻羽、水一,你二人多年不曾收徒,我也不曾强人所难,今日在坐各位为着此等小事,竟争得面红耳赤,你二人道行较高,便做个表率,且先各收一徒。”
“他俩表率个屁啊!傻子都看得出此次不同以往,他俩想收得紧呢!”焚海忍不住打断厉天行话语,垂手顿足,急躁万分。“就是,就是,他俩可不是么,哼。”轻风也是赶紧添油加醋道。
厉天行不作理会,面色一沉,摆手示意几人勿要多言,转而继续说道;“水一门下皆是女徒,那这萧芸丫头便由水一收了,佟乐乐则拜在寻羽师弟门下,至于这温又儿,年纪最小,需得有规矩约束,便先由焚……”
“焚”字刚出,水一立刻再一次打断厉天行话语:“这温又儿,我水一非收不可!”
“放屁!”寻羽第一个跳起反对:“水一老妇,平日里你于门内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也就算了,今日这收徒一事事关重大,掌门师兄尚在安排,岂能由你胡乱插手相争?!眼里还有无掌门师兄?!”轻风、焚海也是连忙点头赞同。
寻羽转向厉天行,抱拳弯腰道:“掌门师兄,我寻羽向来独行独往,近百年来潜心修炼,未曾为门内事务出力分忧,如今已有小成,也欲为我峨眉一派尽绵薄微力,不如便由我多收一徒,将这温又儿一并收入门下,悉心培养,恳请师兄应允!”
这寻羽话风一转,原来也是要争做这温又儿师傅,原本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止的轻风、焚海二人连忙停下脑袋,换作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场面尴尬滑稽。
“啪!”地一声,水一竟突地将手中椅臂捏得粉碎,面上表情瞬间变得阴森可怖,慢悠悠,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等、三、人,有、谁、不、服,殿、外、比、划。”
轻风、焚海二人,立即安静下来,不发一语,乖乖坐回座位,寻羽老道也是面上表情僵住,楞了一瞬,轻轻“哼!”了一声,抱拳望向掌门厉天行,不再言语。
气氛剑拔弩张,守在云峰殿门口的白帆,不知何时悄悄溜出门去,一溜烟儿没了影。原本一直立于厉天行身后的轩龙,则赶紧上前几步缓和气氛:“水一师叔、三位师叔,小事而已,小事而已,莫伤和气,莫伤和气……”罢了又转身面向掌门厉天行,抱拳低头道:“师傅,以徒儿愚见,要不就将这温又儿师妹,收于师傅您门下,由徒儿我待为传道罢了。”
“放肆!岂有你说话之份!我一门之主,是否收徒,岂由你指手画脚!”厉天行怒目圆瞪,手中铁扇一挥,轩龙突地飞出,直直撞在殿内铜鼎之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血。
众人大惊,掌门一向温和,却怎的竟突然对爱徒轩龙出如此重手?可见着实已经动了真怒,纷纷再不敢多言,转而一个个替轩龙求起情来。
厉天行衣袖一摆:“哼!你们四人,今日当真让我开了眼界!”片刻,怒气稍减后又道:“罢了罢了,这温又儿,就由水一师妹一并收入门下吧,尽皆退下吧,让我清静清净……”
寻羽、水一四目相瞪,相互冷冷“哼!”了一声,各自领着新收徒儿,出了殿门,御空而去,轻风、焚海二人亦是四目相望,同时“哎……”了一声,也是出了殿门而去。
云峰殿内,厉天行负手而立,所有所思,片刻后,向轩龙道:“轩龙徒儿,谢你方才替为师解围,那一扇,已为你打通昨夜遇袭所受冲击而造成的淤堵经脉,你即刻便启程下山,好生调查遇袭一事。”
“是,师傅。”轩龙答完,也是御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