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对不起……对不起！”
泪，再止不住的从眼眶溢出，妖夜的声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她的目光落在穆青那双满是脏污的手上，手指红肿皲裂，指甲已经全部被拔去，血液凝结成了黑色的血块……
她的目光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背上，那一道道深刻入骨的鞭痕，仿佛在用一种极为狰狞的姿态向她诉说着他的痛不欲生……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双膝上，膝盖已然被一路而来的青石板磨得血肉模糊，就算已经无法行走，他还是想要找到她……
难以想象，这个普普通通的男子，在离开她的这段时间，受到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每一眼，每一个伤口，落在妖夜的眼底，宛如尖刀，狠狠地刺入她的心口！
妖夜扪心自问，她从未体会到过如此心如刀绞之痛！
她不知道他以这样的姿态，坚持吊着一口气找了她多久，她只知道这一刻的自己，有多狼狈可笑！
她以为，将穆青留在曜王府，让他自行成长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她以为，就算曜王府被查封，穆青被抓，他的下场也只会和其余的普通下人一样被关起来，仅此而已……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她以为！
在这个时代，下人的命，何其卑贱！那些恨她的人，想她死的人，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发泄的机会？找不到她，便想尽一切办法找她的人！折磨不了她，就将一切痛苦施加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告诉我，是谁？”
等再次开口之时，妖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表情，泪水也已经被风干。
但此刻，她的声音却比寒冰还要冷，眼神比深夜还要幽暗，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却可以看见依稀在燃烧的火焰。
听到她这么说，穆青先是愣了愣，然后，那双已经有些迟钝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一道惊恐之色。
他一把抓住了妖夜的衣袖，然后分外用力的摇了摇头，纵然说不出话来，口型却不停地在说，不要！
不要报仇，不要去找他们，不要为了他受伤……
“是太子？皇后？还是别人……告诉我！”
妖夜紧紧抓住了穆青的手腕，感受到他极度混乱的脉象，眼里的愤怒和杀气，再无法掩饰！
看到妖夜眼里的坚持，穆青痛不欲生的闭上了眼睛……
他坚持活着，坚持拼了命找到她，就是想告诉她赶紧离开！否则，她会死！一定会死！江家，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她！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他们会将这样子的他放走，就是为了引她去报仇，只要她看见了，就一定会去！
可是又是为什么，明知道一切的他，还要活着？还要找她？
因为，如果她不去，会有更多与她有关的人遭遇更多的折磨！而他，又怎么忍心让她背负良心上的不安？
带血的手指，在她脚下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的地面上用力的划过……
“江映雪”
三个扭曲的大字，在落入妖夜的眼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灵川江家的结局！
写完了字，穆青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轻轻舒了一口气。
坚持了这么久，活着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
而现在，他也该……解脱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用力的抓住了妖夜的手，然后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妖夜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声音却在疯狂的颤抖，“我会救你，我一定能治好你……”
治好……
治好了又能如何？
他终究已经逃不开废人的结局，他的舌头已经没有了，脚筋也已断，就算苟延残喘的活着，也只会痛苦不堪，还会拖累她。
他死了，会比活着要好很多，也幸好，他无父无母，对人也从无亏欠……
平时那么聪明的她，想得那么透彻的她，在这一刻，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
穆青从来不敢违抗妖夜的命令，但是这一刻，他却无比的希望，自己能带着满足和幸福死去。
让他死，好不好？
“好……”
在这一刻，妖夜已然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了这个字！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她凑到他的耳边，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道，“下辈子你一定做我最疼爱的弟弟，我保你一世无忧，让你看遍山川河流。”
“好……”
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努力的响起。
妖夜抬眸，看见那张黑得早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样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满足的，巨大的笑容。
这一眼，宛如初见那日。
“殿下，殿下，我是穆青啊，您的贴身侍卫，您怎么不认识我了？”
“殿下，您是凤阳国的公主凤长歌，您现在要去灵川国和亲，听说曜王殿下很好……殿下，灵川国快到了，您能不能理我一下？”
“哎，都是属下不好，差点没有保护好您，以后，穆青一定好好练武，争取……争取背着您跑路还能健步如飞！”
昔日的少年，普普通通的容颜，干干净净的笑容，不掺一丝一毫的杂质。
真好，真好！
将疗伤药放入怀中，妖夜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动作轻缓的刺入穆青的体内。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她最后的弥补，这一针，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看着少年眉间含笑，宛如睡着了一般，渐渐停止了呼吸。
妖夜身子一软，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歌儿……”
看着她如此脆弱的模样，轻尘亦觉得揪心无比，但这个时候，不论他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
时间一点点静止，不知道过了多久，妖夜缓缓起身，之前所有的脆弱和受伤的模样，全部消失不见！
这一刻的她，宛如换了一个人般，眼里除了坚毅和仇恨，再无其它！
“帮我个忙。”
妖夜定定地说着，却并不回头看他，语气无比冷静道，“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他安葬了。多谢！”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去，她的目光直直的望向江家所在的方向，眼里，一片猩红之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