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映强撑着的面容终于冷了下来,他哑声说:“你们外族人就是狡猾。”
“这是智慧。”纳兰锦绣不喜欢贬低他人,同样也不喜欢受人贬低。
“那我就信你一次。”姬映把手指置于唇边,一声清亮的哨声传出,很快便有一彩衣女子捧着一个长盒子过来。
她容貌生得极为娇艳,眼睛顾盼之间都可以勾得人心荡神摇。只可惜她对面的这三个人,一个是同为女子对她不无感,一个是心爱之人尚在怀中,还有一个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姬映接过长盒子,把自己的手指印在眉心,眉心间便出现了一抹彼岸花的样子。那花红似火,鲜艳欲滴,隐隐透着几分邪气。
在姬映把手指放在盒子上的时候,那花又奇妙的消失了,盒子应声而开,里面是一个玉制的小人,那小人手里卧着一只蛊虫。
蛊虫似乎是在睡觉,感受到外界的气息缓缓动了动。姬映伸出手,它便爬了上去。还在他手心打了个转,看样子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撒娇。
“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
穆离接过纳兰锦绣的玉瓶,缓缓走到姬映身边,把蛊虫放入瓶中。
姬映刚才是不想给,如今却又叮嘱:“它不需要水,也不需要叶子,而是需要人血喂养。每七日喂它一滴足够,如果是喂多了撑死了,你们不要再来找我!”
纳兰锦绣让穆离把瓶子收好,然后对着姬映拱手行了个礼,说道:“今日是我们欠魔刹族一个人情,他日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都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你们来自哪,即便是真的需要你们帮助,又要去哪里找你们!”
纳兰锦绣没想到他会回答,这种情况落实放在其他人身上,大概都会觉得她是在找借口,也就只有姬映这种单纯人才会相信。
不过,她也确实不只是说说而已。她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今日确实欠下人情,不可能不承认。她笑着说:“我是镇北王府的白锦,你只要把信送到北疆,我自然能收到。”
姬映对天下形势还是知道不少的,尤其是现在炒的最为火热的惊云令,几乎无人不知惊云令之主就是白锦。
他又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少年,末了下了一个结论,半大孩子,颇为聪慧,遇事冷静沉着,比他现在着重培养的灵童要优秀的多。
曲清嘉怀里的竺云白已经睡了过去,他见纳兰锦绣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淡声道:“我们走吧!”
姬映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动,一直等到他们从身边走过,才缓缓伸出一只手,喃喃道:“阿白……”
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她会在不久之后死去,化为一捧灰烬融入天地间,直至再无踪迹……
竺云白比曲清嘉想象中的还要脆弱,她几乎是难有清醒的时候。白日里,日光充足,她皮肤极为细嫩怕晒,便只能待在屋子里。
晚上的时候,她勉强可以出门走走。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她怕自己现在的样子会吓到人。
曲清嘉从来不强迫她,只是在她身边细心照料。她如今不能吃热的食物,曲清嘉给她调了一些爽口的冷汤,那里面既有药材,又有补品。
他是闻名天下的赛扁鹊,他的医术若是称为第二,只怕当世无人敢称第一。就是这样的自信和实力,让他有信心可以为竺云白延续生命。
他调的那些汤水,不管味道好不好,竺云白都喝了下去。起初她只是抱着安慰他的心态在喝,不想他一片心血白费。
结果喝了几日之后,她隐隐觉得自己舒服一些了。离开冰牢之后,她总是感觉烈火焚身一般的疼痛。这是因为在冷寒之地呆久了,身体已经偏向寒凉。
如今这种情况竟是一日比一日轻,她夜里能睡个好觉,白日里的时候也不那么难熬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眼睛,本来看不见东西,如今却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些影子。
她甚至感受到了体内的“永色”正在缓缓苏醒,虽然不付之前的强盛,但总算是感受到了生的气息。缓缓一脉,却让她明白自己不会猝死了。
她也许还能撑几年,可以多陪他一些日子。这般想着她便笑了,与其说是她陪他,不如说是他陪她。离开魔刹,来到溯古城,她似乎又找到了那些年的感觉。
“曲清嘉,我们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吗?”
曲清嘉正在给她洗脚,她的皮肤太薄,用来沐浴洗脸的东西都是药水,而且每次用的都不一样。曲清嘉一直在亲自伺候她,细心观察着她身体的反应。
“我们要去宁朝给一个人治眼睛,不过不急,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可我的身子不会好了。”竺云白说的是实话,她知道不能让他有太多希望,不然到时候他接受不了。
曲清嘉淡淡一笑:“治不好也要治,多一天算一天吧!宁朝那边要比这里炎热许多,我怕你会不习惯。”
竺云白见他给她洗完脚了,正扯过一条棉布巾给她擦拭着水渍。她心头有一种类似于幸福的感觉泛出,笑呵呵的说:“那我们暂时就不去了,我看你的小弟子特别聪慧,你把救人的法子告诉他不就得了。”
曲清嘉出门把水倒了,又净了手然后才回来坐在她身边。他把竺云白身上披着的外衫解下,拉了被子给她盖上,淡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你的身体允许,我便带你去宁国,若是不行的话,我就留在这养伤。”
竺云白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们才刚在一起不久,他得知她都没去过溯古城以外的地方,就给他讲外面的传奇见闻。也许诺他将来一定会带着她游遍名山大川,阅尽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竺云白曾经很向往那一天,虽然她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妄想罢了,终究不可能实现,但是那时候的幸福感还是很充足。
她甚至没有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偷来的。如果被族人发现她和异族男子来往,定然会受到惩罚并且会被带回族里,再也不能同他来往。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时间似乎在重演,她依然可以有这种想法,甚至可以去看一看了。这时候没有人能阻止她,唯一不可以的就是她的身体。
这般想来,神色便又黯然下来。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你能做那件事的时候,就受着外力阻拦。而没有外力的时候,自己反而做不到了。
曲清嘉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传达出来的信息就是她不高兴了。他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柔和的说:“能去哪,能看什么风景,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嗯?”
“重要的是我身边有你,哪怕我们一辈子要待在溯古城,那也足够了。”
竺云白忽然就笑了,那笑容和从前的一样,怎么看都是没心没肺的。
曲清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眼睛,问:“我这几日给你用的药都十分温和,并不会刺激到你,等到你恢复的再好一些,我想给你试试别的法子,让你的眼睛能好起来。”
竺云白想告诉他,自己这几天也能看到一些东西,不过她也不确定。在冰牢待久了,她不确定是真的能看见,还是自己的错觉。
“治不好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中了永色,样子和从前肯定是一般无二,不需要看你也能想到你的样子。”
曲清嘉摸了摸她的头顶,发现她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在冰牢这些年,竺云白从来没剪过头发,不过因为那里冷,头发生长得很缓慢,却也已经是快要到脚踝了。
“明日我找人把头发给你剪一剪。”曲清嘉想到自己初次见她的时候,小姑娘盘着两个娃娃髻,很是调皮可爱的样子。
“好啊。”竺云白也正有此意,这几日都是他在给她洗头发,每次晾干都要很久。她怕给他添乱,觉得剪短了肯定更好打理。
“剪了以后还像从前那么盘发。”
“不要。”竺云白现在有些嫌弃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梳那样的发髻倒是挺欢脱可爱的。如今虽然容颜未变,但心境到底不似从前了。
“为什么?”曲清嘉明知故问,大概是他们分开太久了,现在只要是两人在一起,他就想好好同她说话。哪怕是没话找话。
“只有小孩子才出那样的发髻。”
“你现在不是和从前一样吗?”
竺云白不想理他了,她说:“我困了,我要睡觉。”
曲清嘉笑眯眯的起身,自己紧贴着床榻外侧,就怕不小心会碰到她。她如今确实娇弱,他总要万分小心的对待。
两个人就这样同床共枕,却谁都不触碰谁。等到曲清嘉睡着后,竺云白才小心翼翼的支起身子,低头印上了他的唇。
她记得他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她甚至能听到他狂乱的心跳。那时候,是真的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