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刹山脉的草药确实很齐全,甚至有很多稀有品种。可能是因为这里常年无人涉足,所以这些娇气的草药才能生长。
纳兰锦绣是个爱药之人,每次见了珍贵药材就走不动步。这一次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选了自己需要的几味,又采了不少雄黄。
那些不长眼睛的银环蛇竟然敢咬她师傅,他就把这些制成药粉,到时候好好伺候伺候它们。纳兰锦绣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和畜生置气。
有了药材之后,曲清嘉体内的余毒很快被清理干净,左腿也恢复如常。他大概一辈子还没这般狼狈过,能活动之后就好好的把自己整理了一遍。
“我们现在就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又没有人看你,你这般折腾做什么?”纳兰锦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承认师傅不像花孔雀,但他此时的行为确是和花孔却无疑。
“我们当然是要去见人的。”曲清嘉终于对自己满意了,心情很好的说。
纳兰锦绣真是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明明之前就吃了大亏,还差点儿搭上一条腿。他如今这么正式,满面笑容的是要去报仇?
“我们要去见谁?”
“魔刹族族长。”
“你知道怎么走了?”
“我不知道,但是你身边的傻大个知道。”曲清嘉满眼笑意地看着穆离。
穆离依然是他万年不变的那张冰块脸,他眼神都吝啬给他们,只对着纳兰锦绣点头。
“难不成你以前来过?”
“否。”穆离否认。
纳兰锦绣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下文,只好又问了一遍:“穆离,你能不能把话给说清楚了?”
穆离对她总是出奇的耐心:“这两日,每到半夜你睡熟之后,我就去会查看地形。”
“噢!”纳兰锦绣觉得自己睡觉可能真的太死了,不然这么个大活人在洞中来回走动,她竟然毫无察觉。
“那我们是要走小路么?”纳兰锦绣觉得刚吃了大亏,曲清嘉肯定不会选择硬碰硬了。
“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去。”
纳兰锦绣成功被他打败,不知道她师傅是哪来的自信。虽然心中有些质疑,但她也知道得听师傅的,还是选择什么都没问。
“你不准备问我原因吗?”曲清嘉本来是打算说的,人家不问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难受了。
纳兰锦绣无奈:“好吧!师傅,你怎么敢大摇大摆的去见魔刹族长?”
“因为他肯定也想见我。”
这就很有意思了,纳兰锦绣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我给那七名养蛊人下的香香蛊,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又卖关子!纳兰锦绣配合的摇了摇头。
“香香蛊也被称为男女之蛊,其实就是欢好时候才用的。”
虽然当初听说这个蛊的时候,她就觉得名字有些奇怪,但纳兰锦绣从来没想到香香蛊会是这样的。
“当然若是两情相悦,肯定用不着这东西。这东西在人体内苏醒之后,就会让人狂暴难耐,而解了之后则会四肢无力,不能人事。”
纳兰锦绣想到那七名养蛊人都是男子,被下了这种蛊之后,若不能找到长期伴侣,后半辈子可不是要毁了吗?
“魔刹族为了保证血统纯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禁止族外通婚。”
“魔刹族人丁稀少,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会更少吗?而且这种族内通婚,有可能会生下病儿。”纳兰锦绣对大宁亲上加亲的风俗就不是太赞成。
“按理说这样的民族,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亡。可魔刹族却是日益壮大,这应该算是个未解之谜了。”
纳兰锦绣想确实是,不允许和外族通婚,自己的后人逐渐不健康,最后的结果可不就是消亡吗?她忽然又想到,这些和他们今天去见族长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他们人丁稀少,所以每一条命都很珍贵。族长为了保护那七个人,势必要拉郎配。感情这种事需要水到渠成,族内因为这个肯定乱了。族长想到我这个刽子手,估计就想把我抽筋剥皮,可不是得赶着见我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曲清嘉见她瞪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和善地说:“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话虽如此,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魔刹一族的邪异,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他们被人带着去见族长的时候,先是走了很长一段蛹道。一路上都黑漆漆的,隔着很远才能有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灯笼。
走了很久之后,前方渐渐开始明亮起来,然后高处就出现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椅子。领路人示意他们三个坐上去,纳兰锦绣犹豫,但曲清嘉已经率先坐好了。
她犹豫着坐到中间,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在她两侧坐着曲清嘉和穆离,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一些安稳。
在他们坐上椅子之后,眼前忽然一黑,再变亮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副光景。周围亮堂堂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尽头是一把鎏金椅子,椅子上面坐着一个高大男人。
那男人年纪看起来不算大,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却已经是满头白发。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异类,连发髻都没挽,就那样披散着。
“是谁给我的族人下了蛊?”他的声音很冷,透着无形的压迫。
“是我。”曲清嘉人虽然站在低处,可气势一点都不低。他生在南楚皇室,气质自然高华。
“胆子不小。”上面的人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曲清嘉,眼神从最初的冰冷,逐渐转变为惊奇,最后又归于了然:“永色。”
“正是。”
白发男人自斟自饮,喝的却不是酒,而是一种色泽艳丽的果汁。他冷声问:“你既然能得到永色,想必和我族渊源颇深,只是不知道是有情意还是恶债。”
曲清嘉冲着上面那个人拱手行了个礼,态度是难有的严肃:“我想见一个人。”
“谁?”
“竺云白。”
白发男人忽然就动了怒,他把杯子重重放于桌案上,一双利眸紧锁住曲清嘉,问道:“你就是南楚那个负心人!”
“我叫曲清嘉。”
白发男人拿起桌案上的杯子,狠狠置到曲清嘉脚边,咬牙切齿的说:“我没去找你,你竟然敢送上门来了,你就不怕我把你抽筋扒皮做成蛊人么!”
“当初做错的人不是我,我为什么不敢来?”曲清嘉此时已经没了,往常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他两手紧紧握成拳头,冷声道:“我要见竺云白。”
白发的男人经过刚刚的暴怒,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他冷眼看着曲清嘉,从这个男子腥红的眼底,他看到了在意和折磨。
“竺云白与外族男子结合,犯了族规,被镇于冰牢中已经整整二十一年。冰牢里毫无生机和温度,二十一年已经让她失去五感,毫无人气。”
“犯了错的明明就是你族那些狗屁不通的规矩,我再重复一遍,我要见她。”
“已经是五感全失的木偶人,你确定你还要见?”
“见。”
“也罢!她为了你受尽折磨,你总该知道她吃过的苦。”白发男人起身,对曲清嘉说:“你们随我来。”
魔刹的冰牢名副其实,至阴至冷。纳兰锦绣一进去就感觉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冷得毛孔都张开了。
这时有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背上,阵阵热气传入,为她驱散了冷寒。她侧头冲穆离微笑了下,穆离也微微勾了唇角,笑意虽然不明显,却是带着几分宠溺。
“阿白。”白发男子对着一尊冰像喊。
那冰像是在地上打坐的姿势,听到声音后微微动了一下,最后便没有反应了。
曲清嘉缓缓走过去,单膝跪地,把手轻轻放在冰像的手上。冰像的温度很低,他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低低地唤:“丫头,醒醒。”
这一次,冰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永色可以让人容颜不改,也可以让生命无限延长。但永色怕冷,冰牢会逐渐让它萎靡,直至最后彻底死亡。”
白发男子的眼神变得特别苍凉:“每个人只能在体内种一只永色,永色死,人就走到了尽头。”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痛苦,就连那一头如雪的白发,都透着萧索孤寂之感。仿佛他已经在这个世间,孤单的行走多年。
纳兰锦绣看着这两个人和一尊冰像,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怎么也无法联想,那一尊冰雕玉琢的美人像会是个活人。
“我前几日就发现,阿白可能不会醒来了。”
曲清嘉却像是没听到白发男子的话,他拿出腰间的玉箫,缓缓吹出了一首曲子。那曲子十分轻快流畅,仿佛是欢脱的少女在花间玩耍。
这曲子她闻所未闻,将来一定是师傅自己写的。他是个不拘小节的男子,心中应该很少有缠绵悱恻之意,想必是为了竺云白才做了这首曲子。
纳兰锦绣这般想着,再听这首曲子的时候,竟感受到了很多忧伤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