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纳兰锦绣能忍疼,而是这段时间疼痛太多,她对痛感已经不明显了。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把自己团起来,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让她的头发完全湿了。
纪泓烨把她汗湿的长发拢回耳后,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动作轻柔的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纳兰锦绣感受着他的动作,渐渐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个日子。那时候她有孕在身,弯腰十分困难,他就是这般给她洗脸的。
“三哥……”她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然后就睡了过去。
就是这一个称呼,让一向端方稳重的纪泓烨的手僵住了。他已经完全确定自己那天的梦里就是她在唤他,而那种疼痛和窒息感,也确实是她带给他的。
他们曾经是很幸福的吧!他也是很珍爱她的。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自己遗失了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一定对他非常重要。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太能受控制,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抱一抱她。难道,他内心深处依然还在想着她吗?这怎么可能,完全说不过去。
曲清嘉见纪泓烨的手依然放在纳兰锦绣脸上,动手给他拿开,用讽刺的语气说:“我让你按着人,没让你对她动手动脚的。你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不能乱摸啊!”
纪泓烨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确实反常了,他把手收到衣袖里,手指轻轻拢着袖口,声音还算平静地问:“她应该是没事了吧!”
“我往你身体里埋两枚这样的钩子,然后再给你取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事儿。”
纪泓烨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又用很郑重的语气问了一遍:“还会有危险吗?”
曲清嘉再是看他不顺眼,这时候也得正经回答了。只好收敛起自己心中的那些负面情绪,从一个医者的角度说:“钩子取出来也就没事了,不过这两处伤口需要长时间的休养。但是有没有后遗症,还要看具体的恢复情况。”
纪泓烨稍稍安了心,又想到苏大夫说她体内还有银针,就蹙着眉头问:“她血脉里的银针要怎么办?”
曲清嘉摇了摇头,但又意识过来他看不见,所以就解释:“这是个精细的活,不是短期之内能完成的,我需要慢慢的替她拔出。”
“会危及到性命吗?”
“有我在就不会,总归是要吃些苦头的。”曲清嘉已经用清水把手洗干净,正拿着一方帕子擦手。看着纳兰锦绣苍白凌乱的模样,问纪泓烨:“这庄子应该是你的产业吧!”
“是。”
“那你给她找两个贴身侍女,这丫头生性好洁,如今这样大概是很难受了。”
纪泓烨不用想也能猜到,她现在肯定是满身血腥,按理说是要清理一下的。不过她刚刚拔完那两个钩子,想必伤的不轻,如何能沐浴?
“我给她用的止血药可以加速伤口愈合,虽然不能沐浴,但是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曲清嘉把自己擦手的帕子放好,又嘱咐:“最好是再给她找两个力气大的婆子,这样照顾她的起居会比较方便。你们一个个大男人粗手粗脚,伺候人肯定不行。”
纪泓烨点头,心下却在想要找谁过来。毕竟,现在名义上她是被浔王夺走了,如若走漏了风声,那可是要有**烦的。
对他来说,把人救回来不是终点,才应该是开始。朝堂上需要他周旋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是这一次他会站在风口浪尖上。
浔王和慧王斗了这么久,这一次两败俱伤,等到他们都消停下来之后,肯定会意识到他们中了圈套。
虽然说已经被折了个七七八八,但反扑起来的实力,还是不能小觑。尤其是还有一个从没出手的相国,还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也是不得不防。
他今日从庄子上回去之后,应该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这期间他肯定是挪不出空来照顾这边,所以给他们选择的人就一定要靠得住。
曲清嘉对如今的情形也是知道一些的。他来金陵这么长时间,为了打探到小弟子的下落,特别关注了一下这些权臣之间的争斗往来。
“如果没有完全信得过的人,那就我自己来照顾吧。”曲清嘉虽然出身皇室,但他医者仁心,在外行医的时候也亲手照顾过不少重伤之人。
纪泓烨倒不是信不过他的为人,况且两人又是师徒关系。只不过男女有别,让他来伺候她的饮食起居终归是不太好。
如果不让这位大夫来,那可能就得落在徐锦策身上。他是武将出身,虽然也是个有名的儒将,但指望他照顾人肯定是行不通的。
“我回府里能给她调来两个侍女,是以前伺候她的人。”纪泓烨打算把如意还有莫言调来,如今府里能完全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这几个了。
“她的伤起码需要养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赶路。”
“在金陵藏这么个大活人,其实是不大容易的。即便是这庄子偏僻,也难免可能会走漏风声,尤其是时间这么久……”
曲清嘉知道,如今纳兰锦绣的身子可是受不得一点颠簸,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她还年轻,如果不好生将养,以后可有受苦的。
“这两个月我能保得住,先生只管全心全意替她医治。”
曲清嘉平时就在江湖上浪荡,难有回到南楚好好做他的闲散王爷。但这不代表他就不怕在大宁被人捉住,搞不好还给他安一个反派的帽子。
南楚和大宁背地里都在做什么,他就不说了,但是明面上两国可是交好的。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生出什么祸端,不然以后皇兄必然会禁足于他,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他也知道大宁的这位内阁首辅,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得到他的承诺无异于吃了一颗定心丸。曲清嘉觉得就在这个庄子上看看风景,陪陪他的小弟子,这种日子应该也算得上是逍遥了。
纪泓烨让人把侍女给纳兰锦绣送来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庄子上。徐锦策逗留了两日,见纳兰锦绣已经脱离危险,也进宫述职了。
大事件一件接着一件,朝堂上自然又是一波风起云涌。慧王再是丧心病狂,最终也只落了个降级的结果,由亲王变成郡王,逐出金陵,下放到自己的封地。
本来就是两个皇子相争,慧王一离开金陵,那禇位必然会落到浔王手上。为官之人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之前慧王的人,重要的都已经被拔除,剩下的都扑到了浔王的阵营里。浔王一下子便风头无二。
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是不是攀着相国的势头,其实已经很明朗。相国本就和浔王一路,如今浔王已经成了外强中干,真正有实力的就剩下相国和內阁了。
内阁是清流派,一向不参与党争,而且他们个个都出自翰林院,品行大都十分清贵,当然不可能看上那些人。慧王倒了,不代表他们的前程也终结,所以只能到了喜欢弄权的相国手上。
至于北疆,经过上次战乱之后已经元气大伤。大宁当初不肯支援,甚至还做了落井下石之事,如今绝对不是同大宁一心了。
永隆帝名义上是要求徐锦策来京述职,但其真实的打算是想要在金陵杀了他。徐锦策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可能有去无回,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北疆需要休养生息,如果大宁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那北疆真的就只能生灵涂炭了。他一人的性命,若是能换来北疆万千百姓不受战乱之苦,那也是值得了。
他没想到按照当初答应纪泓烨的来说,竟然还让他保住一命。下了早朝后,他从玄正门出来,刚上了马就碰上浔王的步撵。
“世子这是要出宫吗?”浔王示意人停下,又仿佛瞬间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不小心忘了,如今应该叫王爷了。”
徐锦策拱手行了个礼,面色平静:“浔王殿下。”
“你来金陵也有几天了吧,是不是还没顾得上来领略一下金陵的人土风情?”
“这次来金陵本就是要进攻述职,自然不敢怠慢了,所以其他地方还没去。”
浔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笑意盈盈:“既然都是要出宫,不如就和本王一起。反正本王今日也没事,不如就做东,我们正好可以聊一聊。”
聊?呵,徐锦策可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好聊的。只不过如今圣上就剩下这么一个成年且得力的皇子,面子功夫必须得做。
徐锦策虽然满心都在担忧纳兰锦绣的伤,但这个时候也确实没法子推脱。换做以前他不喜欢大可以拒绝,但如今是不能树敌了。
徐锦策跟着浔王离开之后,龙义低声对纪泓烨说:“三爷,浔王这葫芦里不知又卖的什么药。”
“他是觉得我卸了玄甲军,一定会遭徐锦策记恨,所以趁机拉拢,不过是想多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龙义看着他迟迟没上马车,问道:“三爷可是有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