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曦小产的消息一到纪府,纪老太太便把纳兰锦绣叫了过去。自从苏姨娘和秦姨娘,两人相继出事之后,纪府的后院似乎一下子安静不少,人人自危。
“以后这家就由你来管,他们以后都得听你的。”
纪老太太把所有的丫头小厮都叫了过来站成一排,管事的几个人站在前面。然后她牵着纳兰锦绣的手,道:“这位就是你们的三夫人,纪府后院的主母。她过门也有几个月了,想必你们都见过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别给她添堵,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众人连声应是,管事们一个个过来向纳兰锦绣报名,并说明自己负责的是什么。纳兰锦绣本以为纪老太太叫她过来,是要让她去探望纪芸曦,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内心焦急,面上还要装着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一直等这些人都走了,她才站起来,大步走到纪老太太跟前,焦急地道:“我听说四姐小产了,她这个月份怎么可能小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纪老太太像是料定了她会这么问,神态依然是原来那样,只是叹息了一声:“女子这一生不容易,前面的路我已经替她选了最好的,至于以后,她要生活成什么样的,那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祖母……”纳兰锦绣总觉得老太太这几句话有深意,也许,纪芸曦是发生了什么事,而祖母不想再管她了。
纪老太太连连叹息,其中不乏一些失望的语气:“四丫头出嫁的时候,我安排了两个很懂事的侍女在她身边,就想着能够帮她料理后宅,让她到夫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难道是那两个侍女……”纳兰锦绣听了老太太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两个侍女,可能和陆远安发生了什么。
纪老太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才道:“我教导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有错?就是借给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和四丫头的夫君掺合到一起。是那两个侍女一直在给我传消息,而我对四丫头的所作所为有些失望。
她嫁到陆家,那陆家上下,哪个人不得捧着她?就是看着她三哥的面子,陆家人也不敢给她吃苦。可她做主母没有个主母的样子,学着那些下作的妾室们,做那些不光彩的事。你说,我对她能不失望吗?”
纳兰锦绣此时已经明白,纪芸曦这次小产,一定跟后宅的争风吃醋有关系。只是,她嫁给陆远安的时候,后宅便没有妾室,据说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而她见过陆远安两次,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也看不出来好女色。不过人不可貌相,也许在四姐怀孕期间,不能侍候,他就纳了小妾也是说不准的。
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中稀松平常。陆远安再不济,也是五品京官,后宅就是娶个三妻四妾,那也是正常的,纪家这边绝对不可能说出什么。
只是任何女人摊上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理智。假如有一天三哥要纳妾,她想她也是无法接受的。先不要说,妾室能不能动摇主母的地位,就是单单要同她共享一个丈夫这一条,她就没办法接受。
人心就是如此,每个人希望得到的都是完整的,唯一的。既然,她给了三哥唯一的感情,那他是否应该回报她同样的?她认为这并不是七出之条中的善妒,而是人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祖母,您也知道四姐她小时候吃过苦,所以做事情不够果断。但她心是好的,还望您念着她好歹是我们家的女孩,就帮帮她吧!”
纪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末了冲她摆了摆手,道:“我已经把这后院交给你了,你就是纪府的主事人,以后你不用什么都来问我,自己做决定就足够。”
老太太说完话就带着郭嬷嬷走了,纳兰锦绣愣在原地。祖母让她自己做决定,这就是同意她去陆家的吧!四姐那么大月份小产,只怕现在是不好,她必须要过去看看。
虽然上一次,她气愤纪芸曦对她的态度,没有人喜欢让自己变成砧板上的肉,被所有人觊觎着。但她也能想通,只怕纪芸曦也是身不由己的。
她让人备了马车,一路到了陆家。陆家的人看见车头灯笼上的“纪”字,就知道是纪府来人了。再一看下车的人,不就是那位二品诰命的纪三夫人吗?他们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内院把陆母请了出来。
纳兰锦绣下车的动作缓慢,从马车到陆家门口这一段路,走的就更慢了。她知道自己今日来是做什么的,该摆身份的时候,面子功夫一定要做足。她让吉祥如意都跟在自己身边,至于身后更是带了丫鬟小厮十多人,还有一队带刀护卫。
陆家本人不久前才见过她,那一次她过来只是为了探望纪芸曦,并没铺张。这一次,她就是要让陆家知道,他们家和纪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家能娶到纪家的姑娘,纯属是高攀。
陆母到底是年纪大了,一见今日的排场便知道,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纪三夫人,是要给他们立威。她本就为儿子的仕途操碎了心,也知道纪家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但总要讲究一个理字,她看着纳兰锦绣道:“三夫人难得过来一次,不如就去我这个老婆子的院子里喝杯茶吧!”
纳兰锦绣礼貌拒绝:“我听说四妹妹小产了,很是担心,今日就不喝老太太这杯茶了。”
“我一直听说你同她亲近,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同你一起过去。”
陆老太太说着话,就真给她带路了。纳兰锦绣也不寒暄,就跟在她身边,一句话都没说。她想自己过会儿肯定是要说的,但一定要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她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她要听四姐说,听她亲自说。
见到纪芸曦的那一刻,纳兰锦绣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撕扯了一下,痛得她眼眶酸涩。她也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边,抓住纪芸曦的手,道:“四姐,你怎么样?”
她情急之下,都忘了现在纪芸曦应该叫她三嫂。纪芸曦整个人看起来都特别虚弱,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微小的声音,她说:“锦儿,你来了,你看我,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纳兰锦绣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剧烈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纪芸曦闭眼,眼泪顺着她灰败的脸颊流下。她又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的孩子没了,都已经成形了,是个男孩儿。可惜我没能保住他,甚至都没能让他看一眼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
纳兰锦绣敛声静气,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安静的替她把脉。许久过后,她放了心,柔和的同她说:“你现在身子很虚弱,但是不会有事儿的。”
“我好恨啊!”纪芸曦握着她的手,就像是握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纳兰锦绣回头对陆老太太道:“您先回避一下吧!我们姐妹两个有体己话要说。”
纪老太太本是怕纳兰锦绣听了纪芸曦的一面之词,到时候记恨上陆家,所以就想在旁边听着。但人家已经这么明显的下逐客令,她也不好继续赖在这里,就只能出门去了。
“你恨什么?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纪芸曦的眼睛里出现了一道光,她竟然猛然坐起了身子,死死握着纳兰锦绣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你还不知道吧,陆远安的前妻,就是那个叫楼沁的女人,她回来了。”
纳兰锦绣蹙眉:“楼沁,她不是早就改嫁了么?”
“是啊!改嫁了,嫁给官比陆家有钱有势的人做妾。结果她得罪了主母,人家不要她了,她被赶出来,无家可归,陆府就把她收留了。若只是收留她也就罢了,可偏偏还以夫人之礼待着,你说他们陆家把我置于何处?”
纳兰锦绣轻拍了拍她的手,意在安抚她,“你别急,你把你如何小产的来龙去脉跟我说清楚。”
“楼沁入府以后,陆远安说她毕竟为他生了个女儿,即便是为了孩子考虑,也要善待于她。我当时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毕竟,那孩子和她还有血脉连着。
谁知楼沁安生了几日便开始往陆远安身边凑,他们是表姐弟,认识多年,自有他们之间的默契。我不止一次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你说我心里能好受么?
我就提议在外面给楼沁安置地方,不让她继续留在府里。谁知陆远安和他母亲极力反对,说是孩子还小离不开亲生母亲。那当初他们两个和离的时候,孩子不是更小,为什么就能离开了呢?
说到底,就是陆远安忘不了她,还想要和她一起生活。可那样的话,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在这府里还能有什么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