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慢慢的转热了,春天也将要过去了。而今日的南城却更显燥热,仿佛是夏日提前到来了一般。
而这燥热之感到底从何而来呢?
今日是睿王娶亲之日,万人空巷。
皇帝微服出行,去往睿王府邸为睿王庆祝。城中人人都道,从今往后这睿王的地位只怕是要和太子七王二人平齐了。
蔻丹鲜红、喜服明艳,花涟羽坐在骄子里,嘴角却是嗜血的笑意,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嫁给她真真想要的男人,很快就可以不用委身于南宫曲了,什么曲,什么涟,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而装出来的罢了,我的良人,只能是南国未来的皇,而他不是你,而是建王。
而翘笙若,真是个可怜人,当初她好不容易逃出去,为了救奄奄一息的你,又回了来,最后还不是让我捡了她的好处,被你喜欢。
花涟羽听着花轿外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讨论她的美貌,大家都在羡慕她,大家都想要一睹她的芳容。
而她呢?她一个侧妃,连花轿都不能坐,只能早早的起床,梳洗打扮好,然后百无聊赖的听着外界的喧扰,却和她毫无关系。她甚至要给她敬茶,因为她是妾,因为他不爱她。
*
今日的南城好喧嚣啊,竹林里的竹子都不安分了,沙沙作响。
竹寒坐在竹林里,抚着琴,心里却还在想着春天的那场宫宴上发生的事情。
为何皇上会知道冰荷就是花涟羽呢?明明连南宫曲自己都不知,可南宫曲真的不知道吗?如果是他爱的人的话,应该是有感觉的吧?嗯,应该是有感觉的,只是不确定吧?
竹寒突然停住了抚琴的手,眼中布满了恐惧,难道?
不会吧?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南宫曲就危险了。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南宫曲,原来你和我一样傻啊?
懂了,她懂了为什么荒漠王明明没说要让花涟羽嫁给她,却还是让花涟羽来了,根本就不是因为花涟羽爱南宫曲,违抗父命而来。
而是因为,她花涟羽自始至终想要嫁的人都不是南宫曲,而是建王。而她花涟羽是奸细,是建王甚至皇帝派到睿王府的奸细。
狗屁与太子、建王地位平齐,皇帝那老狐狸果然没打算把这江山交给南宫曲。
至于建王心里到底有没有花涟羽,这一点竹寒不得而知。但睿王心里有花涟羽却是人尽皆知的。而花涟羽她爱着的不过是自己的野心和虚荣心罢了。
“主子,”这时,知含突然出现在竹林中,唤她“宁王妃来了。”
宁王?哦,五王。卿雲。
卿雲来了。
竹寒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竹叶,不知不觉在这竹林中坐了这么久了。
日光微醺,都到午时了吧,想来花涟羽的花轿还有一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这就来,知含帮我把琴收起来吧。”竹寒正想自己收琴,却想如自己收的话,只怕知含会尴尬,于是唤道。
知含突然就笑了,仿佛被拜托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一样。
也是啊,有时候能为别人做些什么,也是被需要的一种吧。
“是。”知含的声音很是愉悦,麻利的把七弦琴抬了起来。
很多时候,竹寒对于知含还是有些戒心的,她有些怕知含也会是南宫曲派来监视她的,不过经过这数月的观察,她觉得知含绝不是那种很有心思的人。她非常的尽忠职守。
竹寒很清楚抓住一个人的心,不仅仅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些其他的事件,比如拯救、尊重。可竹寒自然不愿意自己去创造一个拯救他人机会,那种事,做出来终究是违背良心的。
无所谓了,来日方长。
“竹寒,你怎的还未穿上喜服?”卿雲见竹寒一席白衣从外间走来,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迎了出去。
“无妨,还有时间,”竹寒看着卿雲的一脸担忧的表情,她知道她在担心她,心里一暖,脸上漾起了温馨的笑,伸出手去牵住了卿雲的手,“卿雲姐姐帮我梳个发髻吧。”
“你先去里间把衣服换上吧。”卿雲宠溺的看着竹寒,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推着竹寒进里间。
半晌,竹寒穿好喜服就走了出来。
卿雲抬眼看她,她嘴角是倾城的笑意,梨涡一漾一漾地,那双晶亮的眼睛像是装着一汪清水,峨眉远黛,散乱的发丝,随意的荡在她的身后,清风一起,如梦似幻。
饶是这样也已是倾城之资,若是。
“竹寒,何以不吃解药,”卿雲有些心疼的走到梳妆台镜前,“新娘不就应该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新郎面前吗?”
当年花涟羽在翘笙若身上试毒的事,卿雲是知道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毒啊,直到今日都还在折磨着这个瘦弱的女子。
竹寒轻轻的笑着,挑了挑眉,“他会来吗?”分明这喜服不换也是可以的。那是一抹很凄凉的笑,她早已不抱任何期望了,自那宫宴上她和他的一抱开始,竹寒就对南宫曲的心不抱任何期望了。
会来吗?
宫宴之后,竹寒回到竹音阁,就几乎没有见过南宫曲了。她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是不是每晚都和花涟羽一起吟诗作对。
听说花涟羽住的院子,和他的瑞和居毗邻,很漂亮,满园的合欢花,还有莲池,这个时候的荷花应该都长出花苞了吧?他们每晚都聊些什么呢,前几日花涟羽去宫中住的时候,他又在干什么呢?是不在思念着花涟羽呢?就像她思念他一样。
所以她吃不吃解药有什么关系呢?
那天他去找她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吧。
也罢,不吃了吧。
卿雲帮竹寒梳着头,却看见铜镜里竹寒的脸越来越苍白,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卿雲也突然想起宫宴那天的场景,会来的!卿雲想这样告诉竹寒,可是竹寒会信吗?
“会来的!”卿雲还是说了出来,她暗下决心,即使是拉她也要把南宫曲拉来。
竹寒耷拉下的眼皮,突然抬了起来,眼中满是惊讶。突然就笑了,“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要道谢吗?”卿雲一边梳着发髻,一边像这样说道。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卿雲双手放在竹寒的肩上。
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一齐回头,却见宁王正从门外进来。
“雲儿你怎还在此处,父皇都来了,九弟的迎亲队伍也快来了。我们得去观礼。”宁王一进来便对着卿雲说了这么一句。
卿雲却没有看宁王,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竹寒。
竹寒将手搭在卿雲的手上,示意她快去。
“这就来。”卿雲会意,又在竹寒的耳边轻轻低语,“明日子时,瑞和居。”
卿雲说完后就和宁王离开了。
也罢,既然卿雲说了,明日便去一探究竟吧。
竹寒看看门外,太阳已经下沉,想来已经酉时了吧,他们,快开始拜堂了吧。
因为是妾室所以连拜堂都不行。竹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竹寒回到里间找盖头,却怎么也找不到。
“知含,我的盖头呢?”竹寒回过头,询问一直守在门边的知含。
知含听到竹寒问她,急忙从外间走了进来,四处翻倒,也没能找到盖头,就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主子恕罪,奴婢明明将盖头和喜服放在一处的,可此时却找不到了,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没事的,起来吧!”竹寒很是镇定,伸手将知含扶了起来。
“如安呢?”竹寒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见到那丫头了,也不知她又跑到那里去野了。大概是去给南宫曲汇报她的异常去了。
“如安说想出去看看,我就放她去了。”知含起身后仍不敢看竹寒,只是低着头答话,“主子,要不奴婢去给您做一个新的吧,不然待会王爷来掀盖头,就……”
“不用了,知含,他今晚不会来的。”即使她很希望他能来,但,“他不会来的。”竹寒轻轻的呢喃。
不是她不相信卿雲,而是她相信他南宫曲对花涟羽的爱,对江竹寒的厌恶。
知含看着竹寒的脸,她很清楚的看到了竹寒的失落。连知含都知道那表情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位主子的脸上,并不是因为没有盖头,而是因为主子又想到了睿王。
知含在和竹寒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里,多少是有些感觉的,她的这位主子,看上去确是睿智无双、冷静自持,但其实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情绪。只是一般看不出来罢了。
她其实很心疼她,每次看见她一个人在竹林里看书、抚琴,她都想陪着她一起,奈何她从小身份低微,什么也不会,每次也就只能那么看着她一个人在竹林中。
一直以来,她都是从这家被卖到那家,也伺候过很多的主人,却没有一个人像竹寒那样,从不对她颐指气使,从不打骂她,从不让她守夜。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主子。
“主子,您教奴婢抚琴吧?”知含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