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不过汪姨奶一直看重三房的男丁, 三房三个丫头的事, 她倒是很少上心。这回大约是自以为逮住了大房的错处, 想借穆筠娴“不仁之举”去老夫人跟前说嘴,讨个嘴上痛快,这才把事情大张旗鼓地闹到了老夫人跟前。
钱氏虽然是庶房媳妇,哪个才是正经婆婆, 她心里有数,便是想替女儿抱不平,也不敢真的去老夫人面前吵闹,至多是委婉抱怨一番罢了,更不会借汪姨奶之手, 去老夫人跟前挑事。
而老夫人派去同杜氏递话转述的时候, 三房的态度可并不隐晦,这时候穆筠娴就已经猜到了, 闹事的人不是钱氏, 而是汪姨奶。
但是好端端的,汪姨奶如何会事无巨细地知道穆筠妍相看失败,和其中的具体缘故呢?
穆筠娴心里有了数, 既然白白送上门来了,那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荣贵堂内室里边,穆筠娴把自己五天前偶然撞见寺丞家小郎君的事告诉了杜氏,并且把自己的猜想也说了出来。
杜氏耿直泼辣, 无甚心机, 听到这事的时候倒是没想太多, 只以为是个小误会,一心只想着给女儿出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弯弯绕绕的东西,定定神,随即拍案道:“这老妖婆,竟然算计到你头上了!”
人家小郎君看不上穆筠妍关她家姑娘啥事?汪秀那个老家伙,竟然一股脑把责任都推到穆筠娴身上。杜氏气的脸都红了。
穆筠娴先安抚道:“娘,你别生气,反正祖母偏疼我,凭她闹去!”
杜氏嚷道:“她们敢欺负到你头上,我怎么不生气!”
杜氏生自金陵,父亲以前是顺天府工部尚书,外祖父是金陵富商,她自小受外祖影响颇深,性格粗狂,成亲后又遇上了脾性相投的婆母,丈夫也十分宽和,性子便一直没改过来,这个年纪了脾气还是那么直接,该怒则怒,丝毫不委屈自己和家人。
往帘子那边指了指,穆筠娴抱着杜氏的手臂小声道:“娘,小声些,您好歹给人留点脸面。”
外边还有客人,虽都是和大房交好的几人,但是三姑六婆一起,就喜欢凑个热闹,穆筠娴委实不喜欢别人知道了这事,围坐在一起拿这些事打趣她。
杜氏一时没会过意思来,气得挺直背板梗着脖子道:“她们敢做,还怕我不给她们留脸面?”
穆筠娴愣了一瞬,拉着杜氏道:“娘……我是说……给我留点脸面……”
杜氏又道:“她们做错了事,自该是她们没脸,又怎么连累了你?若是有人敢说你一个字儿的不好,我拔了她的舌头!”
穆筠娴扶额,不多解释,转而道:“娘,既然老夫人都派了人来传话,咱们先去永寿堂一趟再说吧。”
杜氏点头,放缓了脸色和语气道:“我的乖乖,快把大氅披上,昨个夜里下了大雪,早上还冷得很。”
如青拿了杜氏最近新做一件白狐狸毛大氅过来,披在穆筠娴身上。
杜氏亲手给比自己个子还高一点的小女儿把带子系上,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女儿,笑道:“咱们仙仙又长高了一点。”
仙仙是穆筠娴的小字,因为杜氏要生产的时候,天上彩云幻化成佛祖的模样,夕阳落下,正好形成了“卧佛含丹”的景象,等到了夜里小儿出生啼哭的时候,天空上朗月高悬,双星伴其左右。后来又有高僧批命,谓定国公之女是仙姑下凡,天上的两颗星星,便是送她下凡的童男童女。
不仅如此,穆筠娴生有巧鼻,能分辨出百种花香,实乃天赋异禀。
自此便有了穆筠娴是仙姑下凡的传闻,而她自小就长的好看,外客见了她,不知名讳,直呼小仙姑,索性家里人就用她本名里的“娴”字取了个谐音的“仙”字做小字。
穿好了狐毛大氅,穆筠娴本就白皙的肌肤,被衬得越发莹白,若是卧在雪地里,真就似一只小狐狸了。
杜氏也披了件羽缎,如青在前面打起帘子,母女两个携手出去了。
杜氏走到拍桌前,对几人道:“你们先玩着,鱼我让小厨房里现做,等我去趟老夫人那里,过会子就回来。”
二夫人罗传芳温和笑道:“大嫂自去吧,我们等你就是了。”
穆筠娴也冲桌上的人点头示意,便一道出去了。
母女两个抱着两个暖炉,身后跟了四五个丫鬟,一起到了永寿堂里。
永寿堂坐落在定国公府的东北角,与荣贵堂隔的不算远,两院平行,中间穿过一个穿堂,从府内的小园林留园里前走过,就到了。
永寿堂里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这味道在别人嗅觉里,只是一股混杂的味道,而在穆筠娴的鼻子里,细嗅之下,便是样样分明的味道。
走了一会子母女俩身上都热了,虽然外边冰天雪地的,两人到了老夫人院里的暖阁里,解下身上的大氅羽缎,不抱暖炉也不觉得冷。
老夫人卫静眉年六十七,正斜靠在黄花梨卍字纹的罗汉床上,身穿银蓝色的二寸宽银滚边长袄,头戴鹤鹿同春的抹额,中间一颗指甲盖大的南珠,手里抱着方形的暖炉,背枕牡丹纹迎枕,脸上虽有皱纹,一双大眼睛笑吟吟地望着穆筠娴,慈和道:“来,坐我这儿来。”
穆筠娴抿嘴一笑,麻溜地走到老夫人身边,抱着老人蹭了蹭道:“祖母,我今儿去钓鱼了呢,过会子等我回屋去了,就让人挑了大的给你送来。”
老夫人连连应道:“好好好,祖母喜欢吃鱼,咱们仙仙最孝顺了。”
杜氏自觉在漆黑炕桌的另一边坐下,喝了口丫鬟端上来的热茶,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末了问道:“老祖宗,汪姨奶她们人呢?”
老夫人望向大儿媳道:“才将丫鬟说你们来了,我已经着人去请了。”
话音才落地,丫鬟川儿打了细绸帘子进来禀道:“老夫人,汪姨奶来了。”
老夫人应了一声,如青便转头出去请人进来。
穆筠娴对老夫人道:“汪姨奶来的可真够快的。”
老夫人道:“怕是早盯着你们母女的院门口了。”
要不怎么会杜氏和穆筠娴前脚来了,她们后脚就跟来了。
没一会子,人就进来了。
汪姨奶年轻的时候长的秀丽,个子不高但是生的丰腴,如今已经是垂暮老人,身材略显臃肿,裸.露出来的肌肤随处可见皱纹和斑点,但那双眼睛仍旧透着精光。她一进屋便扫了一眼屋里的人,随即向老夫人行了礼,又喊了一声:“大夫人好,四姑娘好。”
老夫人也没说让汪姨奶坐,就让她干站着回话,道:“妍姐儿的事我问过了,与你的说的大相径庭,这会子把话说清楚就罢了,别给我再闹了!”
才出了年没多久,还有些亲戚住在府上没走,偏要闹的人尽皆知,岂不是丢了穆家的脸面?
老夫人亲儿子是国公爷,嫡长孙和孙女都是人中龙凤,为将为后,国公府里,能和和气气地最好。
汪姨奶不同,她是个倚老卖老没脸没皮的,才不管国公府面子上好不好看,但凡她觉着委屈了,不讨个公道回来便要一直闹腾。
到底还是怵老夫人的,汪姨奶撇了撇嘴,道:“老夫人这是要偏袒四姑娘的意思?便是嫡庶有别,也不能半点道理都不讲的罢?妍姐儿一个姑娘家,好好的一桩婚事被人这样搅和了,她以后还怎么说亲?老夫人不心疼三老爷,妾身没有话说,毕竟他不是您跟前长大的,可这和无辜小辈们有什么干系?用得着让四姑娘这般欺负妍姐儿?这难道就是咱们国公府里的规矩么?!”
汪姨奶大字不识几个,说起话来看似有条有理,句句都刺人。
饶是老夫人向来心胸宽广,也差点想让人先把汪姨奶给轰出去,她冷眼看着汪姨奶,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看在你是老三生母的份上,老侯爷怜惜你,我也想给你留点体面,你这样混不吝的东西……”早就该处理了!
汪姨奶背上浸了一层冷汗,梗着脖子心虚的道:“妾身不过是想讨个公道!”
汪姨奶不是什么正经长辈,穆筠娴眨眨眼,便插话道:“汪姨奶想讨个什么公道?”
汪秀被问地愣了,仔细想了想,得意道:“既然是姑娘坏了妍姐儿的婚事,自该去给她端茶道歉。”
杜氏先恼火了,大着嗓门道:“你们养出来的什么玩意,也敢让我的女儿给她端茶道歉?!”
汪姨奶不惧小辈,叉腰顶回去道:“大夫人这话说的怪难听!妍姐儿也是正经的好姑娘,‘玩意’是个什么东西,该您嘴里说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