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不郭医生似乎很忙,他一天到晚都是在忙着手术,我遇见过他几次,他总是两手血淋淋的,配上那副肌肉坏死的脸,虽然只有一个表情,可怎么看怎么吓人,但是语气不再那么凶了。贾不郭很爱干净,有一次他不小心在墙面蹭了黄豆粒那么大的一块血渍,他竟然把将近一平方大的墙皮全铲掉,又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活好腻子粉去重新刮一遍。
这也许是洁癖,我尝试着去理解医生这个职业给他带来的对血液和细菌的敏感,也就多少的见怪不怪了。可有一件事,让我察觉出了不正常。
贾不郭每天下午都会拖着一身的疲惫来到我的病房,在一番检查完伤口之后,摇摇头说:“恢复的不好,感染了。需要重新缝。”起初的一次两次,我还会十分的配合,可出现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他还是使用同一个理由,我就觉得有问题了。
这天下午,贾不郭又端着器皿盘来了。他仔细的查看一遍,说:“还得拆。”
“先等等。”我问:“伤口感染,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吗?”
“一般普通的浅表伤口感染,往往会出现——”
“咳咳,郭医生,我这好像不是一般的吧。”
“一些较深的伤口,往往会出现脓性分泌物,同时患者还会出现疼痛、红肿现象,部分患者会出现发烧的症状。”
“怎么处理呢?”我接着和他套话。
“及时清理和换药。”贾不郭挠挠头,继续说:“清除伤口异物和坏死组织,排除脓液,防止炎症扩散。”
“郭医生,我的伤口,感染了吗?你说实话,我就是觉得有点疼,受了伤疼痛肯定是难免的。这个我懂。可是你说的症状我一点都没感觉。”
贾不郭回答说:“是的,你没感染。”
“那你怎么还每天都给我拆线,然后再重新缝合呢?每一次都是一种伤害,耽误我的恢复。”
“你是5号,我是医生,你就得听我的。”
“5号?什么5号?”
“8号!8号!”
门外有人喊“到。”接着一个人推开门,进了房间。是贾不灵。
“8号,有人不听医生的话,怎么办?”
贾不灵瞪大眼睛,头微微低着,右手五指塞进嘴里,很惊慌的样子。
“啊,我们是朋友。你得听话。”贾不灵在劝我。
“可是我根本就不用——”
贾不灵连忙捂住我的嘴,战战兢兢的说:“报告郭医生,5号病人说现在服从管理。”
“这还差不多。”贾不郭拿起手术剪,嚓嚓的铰合着。
“贾不灵!你要干嘛?!”我不断反抗,企图挣脱。
谁料这贾不灵把我抱得死死的,他天生蛮劲,在荒郊野外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贾不郭食指竖在唇间:“嘘,你应该懂得,还是顺从的好。是不是?”
看这情形,绝对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了。我咬紧牙关,点点头。
“这才对嘛。松开他。”贾不郭吩咐道。
贾不灵又使劲勒了一下才松手,不知道是不是对我的警告。
贾不郭长吁一口气,贴近我是手臂,慢慢的用镊子捏起黑色的手术线,一点一点往外抽。线刚有点长合,就又被活生生的撕开。抿成一条缝的伤口,慢慢的裂开了。里边暗红色的嫩肉,翻露在外。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
我忍住不喊痛。
贾不郭很满意。他在手臂原来针孔的两侧,挑了个地儿,一针一针缝。针很钝,要用力才能扎破皮肤,带着粗糙的线,从针眼里磕磕绊绊的穿过。
缝完之后,贾不郭假惺惺的拍拍我的肩膀,说:“5号,好好养伤,很快就会愈合的。”然后,他拉着贾不灵的手,离开了。
他反复说我是5号,贾不灵是8号。这里头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我想起来了!
几天前(我真的记不清过了几天了),我从陈伯那里选了一辆纸扎车,我在路口烧完之后,坐着去找王逸德。纸扎车一路向下,后来上来一个只有头发没有脑袋的怪物,情急之下我把车子点着了,趁慌乱跳车逃生。是的,最开始的经历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在路上走,黑暗里有人骑自行车经过,那个人就是贾不灵,不过那时候我只管他叫神经病。
他在黑暗里一下子就看见了我,他问我是谁,说他刚下夜班,还说他的家住在下边,要捎带我一段。这都不算关键,关键是他说了这么一句:“他们每晚都会在路边等我,可是今晚除外,也许因为你抢了他们的位置。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名字,只喊他们1,2,3,4,6,7,9。”
当时我还觉得每个人都仅仅用一个编号就能代替,还好奇为什么没有“5”和“8”?现在我懂了,因为我就是“5”,贾不灵是“8”,“他们”,不,“我们”都是患者!
再想想遇见贾不灵之后,我的遭遇就没正常过。先是鬼打墙,再鬼遮眼,鬼媒,冥婚,处处都暗藏杀机。好不容易找着家诊所,还遇见这么个神经兮兮的医生。啊!还记得吗?初次见贾不郭的时候,他的自我介绍就是“精神病医生”,不是“精神科的医生”,而是患了“精神病”的“医生”!他根本就不会医术,完全是“自学”的。
这样解释,完全就说得通了。
我居然如此大意,不知不觉之中一步步的身陷了险境。
我敢断定,其余的几个患者也肯定没有落个好下场。我得偷偷去查看一下,随时集合几个深受折磨的患者一起冲出去!
门外没有动静,我轻轻拉开门,朝旁边的病房摸去。门上有一扇玻璃窗,我趴上去瞄了一眼,就这一眼,我吓傻了。
房间正中央吊着一个男人,赤身*,头冲下,手臂垂着,离地还有半米。贾不郭医生手握一把小刀,正一点一点的削他的皮,像削苹果似的!他的技术很好,每圈人皮大约两厘米宽,而且不断,从手腕开始,一直过了肩膀,始终是一个整圈。男人睁着眼,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得到。
“啊,这个秘密被你发现了。”
我回头看,是贾不灵。他肩上扛着另一个患者——被剥完了皮的。“唉。郭医生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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