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弦感受到十一片刻的僵硬,再抬眸时,十一呆滞地望着安知弦身后的方向。
十一松开安姑姑紧握的手,小手在她的肩膀上不着痕迹的一拍,锦靴向前迈去。
梧桐树下的黑影一滞,眸光有些闪躲,仓皇转身。
“你站住!”
十一抬步向那人走去。
那人身影顿时僵在了那处。
“你转过头来。”十一慢慢走近那人,有些艰涩的开口。
那人依旧保持着背对十一的样子,不回头也未曾想要离去。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这里,也是特意想要十一认清这现实。
“都退下吧。”淳阳霁雪浅身吩咐道,十几名黑衣人还有迎接的内侍都退下了。
安姑姑深望一眼十一、霁雪还有黑衣人后拭干泪水离去。
十一快步走近那黑影,亟靠近,一缕如薄荷般清凉的味道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
草药味。
十一猛然望向男子掩藏在黑色披风下的,紫黑色的衣摆还有……
他以为没有白玉高冠,没有华服紫袍,她就认不出他了吗?
制一课,她终于知晓五年前那日她与战倾尘去醉风楼的那时,为何他会那般落寞的透过窗棂望着东方。
如果没有猜错,那一日,齐都使者返程,归国。
也足以解释,五年前七夕佳节,那个暗地里会见淳阳霁雪的男子也是他!
他竟然能潜伏于齐都这么多年,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赫连温玉。”十一十分平淡的唤出他的名字,或者说是他使用过的名字吧。
那黑影一瞬回头,黑纱遮掩的面上,那双窄长的凤目狡黠、深邃……最终染上沉郁。
“赫连温玉已经死掉了吧,若是没有猜错,以往的你是易了容的,那么现在这张脸是否是你真正的容颜。”她依旧平淡,无视他幽冷的眸光,抬眼对上他的。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慌张,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十一的眼,望向她身后的淳阳霁雪。
霁雪的脸上依旧平静,温柔绝美的眉目里,是亘古的寒冰,这个男人将情与理分得太过清楚。他会为了一个夙愿,牺牲所有,包括十一……
黑色的披风被掀起,一身紫黑色的锦袍与黑夜之中并不醒目,却让人移不开眼。
“十一,你很聪明。”他平淡道,修长的手抚上自己面上的黑纱。
十一呼吸一窒,不愿眨眼,错过片刻。
墨泼似的眉,细笔勾勒的窄长凤目,美得张扬,肆意风流,高挺的鼻,薄凉的唇,刀削的面,凝脂般的肤,许是常年掩盖于人皮面具之下,那双颊少了一丝血色,却多了丝冷傲与疏离。
这,才是真正的他,未及冠的年纪,美得张扬。
他的眉眼将十一的表情都收于眼底,却阻止不了一丝慌张外泄。
十一,你的聪明,让我不得按霁雪的方法来做。牌摊了,局毁了,本是一团乱就让他继续乱吧。
“那么请问阁下尊名?”十一的唇角扬起一抹讥笑,不知是讽刺自己还是命运。
本来就知道是一局棋,他们都是棋子,却依旧感受到棋局揭晓时的酸楚。
所谓的关爱,都是假的。
“花祭月。”
紫黑色衣袍的男子平淡道。
花祭月,哈哈哈……
齐国皇室姓花,这也不难猜出他的身份了。
良久,仿若忘川之畔,彼岸花谢又开,那么久,静到可闻风吟。
“我以为有沈墨有崔琰我这一世无论经历什么都会支持着走下去,沈墨是我生命里的温暖,崔琰是我生命里的阳光,可是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十一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泪,却没有落下来。
两个男子同时一震,花祭月看向霁雪的眼神瞬息间变得哀怨,而霁雪依旧冷漠又决绝。
“你会后悔的。”祭月以唇语向那个男子说道。
霁雪的双目依旧沉静如亘古幽潭,经不起半点漪澜,这就是一个王者或者数十年以王者之态来要求自己的人的作为吧。
十一苦笑:“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尽管来吧。”不为你们只为沈墨,那个记忆里笑时有着浅浅梨涡的沈墨……
花祭月一声幽叹,末了,他轻闭凤目,说,十一,你错就错在太聪明……
她笑了,笑出了眼泪,是啊,她要是笨点该多好。
花祭月从胸前拿出一瓷瓶,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粒白色的药碗,温柔的放入十一的嘴里,依旧如五年来一样,他温柔的让人沉醉。
那么一瞬,十一似乎想甘愿吞下的,终究还是抵住了,咬牙不吃。
奈何那修长的手点封住她穴道,又捏住她的下巴,将那药喂了进去。
一滴泪水划过十一的脸颊,不为沈墨,不为自己,似乎是为了那一段记忆,五年的记忆。
记忆里,那一身绯衣的男子……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吧,多年以后再见,我不认识你又是一番怎样光景?
原来,最痛苦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再也记不起,曾经的感动……
从那双狰狞的手抱起泥地之中的她,从他以命相互的时候,他就在她的记忆里生了根发了芽。
那是爱吧……
或许,他对她只是宠爱,而她对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演变成那种情感,不同于沈墨,也不同于崔琰……
只是,这份感情,终究还没来得急绽放就凋零了,随之失去的是关于他的记忆……
昏倒在花祭月怀中的那一刻,十一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少年的沈墨,梁王殿,七岁的崔琰,昭阳殿的禁军,沈墨的纸扇,还有未央宫的夜火……在脑海里交织而过。
唯一没有了那一身绯衣的人儿……
只有,恨,只剩下恨。
连天的血,一野鲜红,从巍峨的城门而至帝都,浮尸遍野。
记忆停留在那一夜,她亡了国……
成群的战俘被推到土坑之中,活埋。
还有,昔日的贵族,成为奴隶般被楚人贩卖,水深火热之中的是她的子民啊……
原来,当她明白何为爱的时候,却只剩下恨的权利了,多么讽刺……
昏昏沉沉之中,花祭月抱起一脸惨白的十一,往梧桐树外宫灯燃起的地方走去。
他似乎是对淳阳霁雪说了句什么,夜太黑,太静,却没有听清。
只有霁雪知道,他说:你终究不是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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