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促狭眼神直刺到紫寻风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就像是完全被看穿了一样,紫寻风双手撑着地面从地上坐起,将背紧紧贴着后面的墙壁,试图离莰蒂斯远一些。但莰蒂斯却丝毫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始终将脸贴在他的眼前。
“真没别的了。”紫寻风将头朝着斜上方一扭,底气不足地说道。
“你不诚实哦。”莰蒂斯俏皮地调笑道。
紫寻风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刚才发呆时都有想过些什么,他知道莰蒂斯猜到些什么,她猜对了。但紫寻风打定了主意,就算打死他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他喜欢莰蒂斯,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虽然只是单纯地喜欢她的长相,但这还是喜欢。既然喜欢上了,紫寻风就想着去讨她的欢心,但他涉世或许还不够深,所以才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更加讨人喜欢。他只是觉得内心纯洁一些,总是好一些。
莰蒂斯见紫寻风不见棺材不落泪,趁他望着上面,一只手竟然直接向着紫寻风的胯下探去。一手握住,那里也许的确不是太硬,但总归不能算是很软。
“你真的没想法?”莰蒂斯又再次问道。但这次她的表情里已经没有笑了,眼里还多了几分讥讽与厌恶。
紫寻风感受到下面一紧,就已经知道藏不住了,此时听见这口气,讪讪地回过头。发现莰蒂斯眼神不善,紫寻风心里一慌,道:“我不是想骗你……”
“不用解释。”却没想到还没说完就被莰蒂斯打断了。将手收了回去,莰蒂斯抓起一把干草狠狠地在手上搓了起来,似是很脏很脏,不用点力气,就擦不干净。
“男的都这样,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不仅心里恶心,讲话还不老实,你还真是恶心得挺够彻底的。”莰蒂斯一边说着,一边靠向石床,手里还在不停用力。
莰蒂斯擦得顺手,紫寻风却伤透了心。莰蒂斯的手每一次来回,紫寻风便觉得心里一次撕磨,原来我还是做错了……
心里一阵唉声叹气,紫寻风突然发现人与人是否能合得来,有时候还真是不能强求的。
“那个叫霍奇的就跟你一样的,让我陪他睡一晚上,睡完了就放我走。”紫寻风在这惆怅时,莰蒂斯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说道。
紫寻风听得一惊,连忙急道:“不能答应啊!”
莰蒂斯瞥了紫寻风一眼,冷笑道:“干嘛?你是不是觉得我如果真地和他睡了,让你伤心了?让你可惜了?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没让你来?”
紫寻风语气一滞,他本来是脱口而出,自己都还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完全理清,没想到坎蒂丝竟然会比他更先弄明白。
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紫寻风觉得自己在莰蒂斯面前完全藏不住任何心事。莰蒂斯轻易便看见了紫寻风内里的一切,说话也说得直接,竟是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给他留下。
无言以对,沉默良久。
“那你决定答应他了吗”虽然估计莰蒂斯是迟早会答应的了,但紫寻风总是抱着那点侥幸不愿放弃,还是出声想问个清楚。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莰蒂斯略带自嘲地道。
她的语气也许平静,也许是认定了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但她扭头看来的双眼,却让紫寻风心中一动。那眼珠中微微跳动的一丝希冀,是她也在期待着奇迹吗?
紫寻风忽然觉得心里好痛,因为自己无能为力。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总是什么都做不了,但总是奢望着许多……
莰蒂斯见他沉默不语,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唉……”莰蒂斯叹了口气,然后轻声笑道:“我明天答应他算了,虽然不是很相信他,但总归能有一线生机。”
笑声自然,紫寻风更加觉得伤心。
“你很想活着吗?”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石室中响了起来,让莰蒂斯和紫寻风皆是一阵吃惊。
紫寻风不明白奈登为什么会突然开口。莰蒂斯讶然看向声音来处,却见是霍奇先前从紫寻风腰间取下的那把破刀。
“神器?”莰蒂斯不敢置信地道。
“嗯。”奈登肯定了一声,又再次问道:“你很想活着吗?”
莰蒂斯再次听见破刀说话,这才肯定自己刚才听见的不是错觉。
想起身旁少年先前就说是被宗主教级别的人捉进来的,那实力应当不俗,现在又身带神器,更加觉得不凡,不由第一次细细端详起紫寻风来。却见他面相一般偏好,也没什么太出众的地方。
秀眉微皱,莰蒂斯有些失望,又看向奈登,道:“我自然想活着。”
“为什么?”奈登又问道。
莰蒂斯犹豫片刻,但随即想到对方是神器,也许真的能救自己,眼里闪过一抹决然道:“我要做这片大陆最厉害的小偷!”
莰蒂斯没见过神器,不知道神器的作用,但就是因为那是未知的事物,让她在绝望的时候更加愿意去相信。
紫寻风霍然向莰蒂斯看去,发现自己与莰蒂斯的梦想竟然这般相像,只不过自己是强盗,而她是小偷罢了。
“最厉害的小偷?为什么?”奈登也突然觉得莰蒂斯和紫寻风竟然有些相似,不禁奇怪道。
莰蒂斯脸色一黯,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被提到了伤心处,让她有些沉闷。
奈登见了也知道莰蒂斯不愿意说,心下自责,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要转移话题。
怎知莰蒂斯突然深吸一口气,最后竟然开口说了出来:“我出生的时候,便只有母亲。我们家很穷,但母亲长得漂亮,这本来没错,但这总是让我们过得很不安稳。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的男的见了漂亮女的就想到歪处,再加上我们没钱没势,受欺负似乎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紫寻风听得脸色微红,原来她从小就见多了自己这样的人,怪不得比自己还懂自己。
“本来我母亲是做做苦力,勉强也能让我们母女吃口饱饭,但别人不愿意啊。我母亲如果过得舒坦了,他们又怎么得逞呢?他们不愿意直接用强的,他们也怕坏了名声,但他们觉得如果我母亲去求他们,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所以他们故意刁难,总是没事生事。生活原本不是苦难的,但总是有人要让你觉得苦难。”
“他们的灵魂都已经扭曲了,他们都已经疯了。不仅自己活得变态,他们也不许别人正常。”
“终于有一天,我母亲撑不下去了,一天夜里,她去雇主家里偷东西,她偷了很多很多钱,金的银的都有,在月光下面也是闪闪发光,漂亮极了,那钱比我母亲还漂亮。”
“偷了钱,母亲便带我离开了,我们过上了一阵衣食无忧的舒坦日子。但人啊,一旦坏了,就再难变得干净,母亲开始当起了真正的小偷,带着我一起。起初还胆战心惊,后来却已经习以为常,最后甚至是自鸣得意。”
“不过偷东西嘛,失手是难免的,我们也不例外。终于,被捉了现行,那是城里一条宽敞的大街上,母亲紧紧把我护在怀里,蜷在地上被人踢着、打着、骂着,不过母亲没哭没叫,她在笑,那是傻笑,是真正疯子一般的笑。”
“没有人来阻止,大家笑着看小偷被打,觉得天理公道,呵呵,天理公道……一直到了母亲奄奄一息,那些人才离开了,不过已经够了,母亲没过多久就死了。”
“母亲死了,我还不知道,我还躲在她怀里,我还在害怕。”
“最后一直到了那天晚上,街上除了我们,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我才敢从母亲怀里爬出来。然后我看了母亲依然笑着,但却没了鼻息,我才知道母亲不在了。”
对于自己母亲的死,莰蒂斯讲得很平静,但紫寻风觉得自己能理解,他提起崔娜时,也是这样。伤心透了,情绪却反而难以表现在表面,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不懂啊,为什么都是疯子,我和母亲却一直就是活得苦一些。漂亮是罪吗?”莰蒂斯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是我们作坏事的时候被发现了,而他们没有,他们手法更加安全一些。从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厉害的小偷,我我要让这世上每一个疯子都倾家荡产,为母亲报仇。我还要变得更厉害,让别人发现不了我是小偷,我就不会过得比别的疯子差。”
说到最后,莰蒂斯突然又笑了起来,对奈登和紫寻风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疯了?”
紫寻风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确实觉得莰蒂斯不正常,但也已经不用他说了。
“不,你说得很对!”
奈登已经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代表紫寻风与自己,大声做出了最后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