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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为将之道(1 / 1)

如今天下,合诸国之力,也勉强只好能阻得一阻平阳公主横扫的脚步,高继嗣非不智之人,又不是异族的,那玉石俱焚的行事,若非朝廷步步紧逼绝不肯放过,如何愿为?彼年平阳亲征西域时,高继嗣方为蛾贼拥为大将军,当时心驰神往,恨不能为唐营里将校,然这等机密心事,老妻当面他也未表露过。

只可笑的是,平阳亲征的消息传到了九城,蛾贼贵人里上下震动,党项伪魏来求为联军,又传来契丹密间勾连来的消息,方俱各拍手松弛,各自又都享乐着官老爷们的地位去了。这样的上位者,本部里早失了人心,又一个个都是些贪生怕死不知朝露夕阳的,何足为谋?

再念起这党项与伪魏的人等,高继嗣无声而笑。

便在方才,拓跋觥与拓跋雄不约而同遣人来告知于中军,道是唐军锋锐,李微澜诡诈,他须当防左右营为大唐所袭,拓跋雄取回了本置于中军的党项铁鹞子,拓跋觥取回了中军旗下的伪魏轻兵,如此盟友,岂足为盟?

至于契丹,高继嗣从来不相信这些自草原上南下而来的异族。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蛾贼虽与朝廷作对,在这些契丹人眼里,恐怕终究也还是汉人。

不是高继嗣自大,他猜测着,待异族如他,契丹人里的高明上位者恐怕早定下了除杀的谋划了罢?

冷风扑在面上,高继嗣一振精神,放眼略显空荡的中军营里三五成群聚拢在一起也挡不住来自对面那已瞧见火红龙旗的朝廷大军的压力而相顾以目视的各怀心思的将士。

想当年蛾贼举事之事,先辈们一路自洛阳出,一头扎入这京西的群山里,彼时伪魏也好,党项也罢,无论契丹,谁手里没有染过先辈们的鲜血?蛾贼为求生,在这群山里生时筚路蓝缕朝不虑夕,死了将蒿草卷住身子葬入土坑,与朝廷确有血海深仇,与这些异族,何尝不是不共戴天?时到如今,朝廷但凡能给蛾贼们一点生的希望,那些早变了心的上位者不必管他,下头上百万的生民,恐怕是很渴望归乡还家去的。

恐怕李微澜打的主意,便是蛾贼里这样的人心了吧?

高继嗣到背着手在雪地里无目的地走着,心中沉沉地这样想道。

毕竟是与朝廷作对数十年的蛾贼,李微澜定不会轻而易举地来招安,实际上,没有教蛾贼里千门万户缟素恸哭,有上头那些“上天注定”的贵人们挟持着,纵有百万民心念家乡情愿教招安了,那也更多的是不敢轻易举事。

如此看来,李微澜此一来,这联军中军,也便是蛾贼主力,这一次是免不了要血流成河了,她定要先示之以威,而后施之于恩,还有甚么能比得上蛾贼里这千万个家户中的精壮组成的砧上鱼肉更有资格为她的刀下榜样呢?

“上天注定的贵人?”左右无人,高继嗣忿忿地往雪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心中鄙夷,口中哼道,“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先祖,或能使后人成泼天的人物。然世代惶惶,永不见其祖以下数代人物有经纬济时的能耐,有甚么面目自承受天命,应人伦?堂而皇之高居草城之上,觍颜受匹夫奸佞拜贺,壮者不见生气,少者长于妇人之手,比之李唐皇室里的子孙尚且不及,何谈天命所归?”

眼前的来自唐营里的压力,想想朝夕相处的弟兄这一番不知多少要葬身族人手中,高继嗣忧心忡忡,再想起蛾贼里那些上头人的嘴脸,更教他一身乏力。

内忧已教蛾贼危如累卵,未知的外患,又怎去抵挡平息?

高继嗣明白,他必须为自己麾下的这数万好小伙儿们找个出路,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倘若能教上头那些个“贵人”们不再上跳下窜小丑般折腾,蛾贼里百万生民,李微澜非嗜杀之人,她必不会定要行那霹雳雷霆般的一杀。

只是,这样的出路,该怎样去找?

自入伍以来步步紧身如履薄冰的高继嗣,如今更觉乏力了。

他觉着,自己正如罗网下的雀儿般,如今须行的,已不是甚么上将的职责,而是一个如同亡命之徒的本能。

左右有党项伪魏胁迫,后头有那些个既忌惮着自己,又必须利用着自己的本部贵人们,更有未知的契丹大军,虽光明就在前头一步之外,这一步要安全地迈出去,踏下去,千难万难。

这一刻,该是没有人更比高继嗣更迫切地希望唐营里那个只三五百人马便往北地里敢去的亡命之徒能做成大事的了。这大事,在高继嗣想来,便是揪出深藏的契丹大军了。

只是高继嗣也只想着那一伙不要命的能教契丹大军现踪,伪魏党项心腹地里动乱,他怎么也想不到,抑或是不敢想,那一伙亡命之徒的头头儿,如今正盘算着怎样将这犬牙交错般的党项、伪魏、蛾贼与契丹大军引发地自相残杀起来,终尔在沙场决战之前,先坏了彼此的结盟。

当然,这一点别说是高继嗣,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得到,敢这样去想。

韩德让是第一个绝不会这样想的,在他看来,区区数百人,北地里来能成甚么大事?无非仗着头领骁勇,要行中原军制里传统的轻骑遮蔽消息混乱我军耳目的事情。

纵然那胆大包天的混蛋竟身负遮蔽消息混乱敌人耳目的重任还敢招惹精锐的辽军远拦子,招惹算无遗策的萧绰,韩德让也不认为卫央能成甚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路小心仔细地追踪西来,马背上的韩德让免不了总要教那雪地里的几段荤张话影响到心情,他不愿那样去想,更不愿教那混蛋先混乱了心智,可很多的事情,尤是关切到本来心中便那样想,隐约而慌张地一闪而过地想过的事情,一旦教人说破,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全然不受影响。

正是这欲罢而又想,想忘却又思量的那几段话,韩德让有一种不能按捺的恼怒的耻辱感以及深深的不屑。

他觉着,自己本没有那样去想,都教那混蛋那样一说,旁人恐怕要多想了,因此他也要多想,由是恼怒。而那混蛋的激怒,竟自己明情心中明白那是卑鄙无耻的激将之法,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愤怒,由是耻辱。至于不屑,这自只是他强迫着自己,心中默念这那该千刀万剐的混蛋的名字,试图以强烈的内心愿望说服自己,并深深肯定自己所愿是真的的一种心思罢了。

前头的远拦子勒住了缰绳,精锐的辽骑愈发警惕起来,不必上司吩咐,自以规矩团成了一团防备陡然而来的袭击。

韩德让甩甩头,按着刀柄喝问:“怎地了?是贼的踪迹消失了么?”

百将前头去查探了一番,回头来提醒道:“这个对手,很是狡猾,前头的马蹄印乱了,要像这一路来的时候那样轻易地追逐到他们的脚步,难得很了。”

韩德让皱皱眉,心中先念了一句:“贼配军,无耻之徒,能有甚么了不起的本领?再是狡诈,我有十分的力气,你能耐我如何?”

若是萧绰,她定不会这样想的。

未曾真真的交手,韩德让这心思已明显透出主动在敌手的势弱,八百精骑在手,竟依旧以这样的心态来对待对手,先势失了,恐怕这一番交手,韩德让先败了一阵。

跳下马,韩德让往前头来看。

凌乱的马蹄印,正在前头分作了两股,一股往南而去,歪歪斜斜的,看那印记少说也有数百上千的骑军自此而过。

而另一股,则径直往北去。

仔细端详,又将器械拨弄雪地翻看片刻,韩德让一笑直起腰来,他觉着,自己是没有想错的,那贼配军,果然没甚么了不起。

翻身上马,韩德让手指北边令教:“休管南去的那一路,只管往北上,这贼配军一行,就在这北上的马蹄印里藏着。”

百将奇道:“怎见得?”

韩德让笑道:“不难,你且看这南下的马蹄印,虽凌乱,雪层里蹄印新旧却十分显眼。新痕在雪层里的印记深浅不一,然自雪晴之日起,每日高继嗣遣远哨斥候外出,百人为一行,如此算来,自此地游巡的联军斥候,这几日总也须有千人过此的规模,一层层甚有规律的马蹄踏下去的坚硬雪块便是明证。至于往北去的么……”

轻哼一声,韩德让指了指马蹄下的印记,摇摇头道:“雪地里,行踪可以隐藏,但若行动之后留出了印记,那便是骗不了人的。你瞧,这一行循着联军远哨的脚印踏出来的新痕,乍看之下,确不明显。然不日之前比远哨更多的数百人马,小心翼翼按着前头的脚印行走,战马踏出的蹄印,总要深一些,一层层破坏掉远哨马蹄压出来的雪层下冰凌,相比之下,这蹄印重的,自然该是那混蛋的一率人马了。”

“而此地无就地藏人的隐蔽,南去又没有人的脚印痕迹,岂非便是往北去了?”说到这里,韩德让似笑非笑睨一眼那百将,带着些不悦反问道,“韩某班门弄斧,想必你是为沙场宿将,心中早判定那一伙混蛋正是往北去了,是不是?”

百将哈哈一笑,试探出这人不是浪得虚名的,他便安心了。

当时直言不讳:“不错,只不过,我这判定,没有你那么大的道理。你看这雪地上马蹄的形状,蹄铁深的旧的冲南冲北的都有,相对应的,马蹄口所向也有南有北,往北的新鲜,兼且在较新鲜的里,以我的经验,不难看出其中的数量,仅此而已。”

韩德让颔首赞叹,心中却奇怪的很。

寻常辽人,一个班门弄斧恐怕他也不知甚么意思,而这百将竟十分了然,出口的话颇有些纹理,如此人物,且不说百将,契丹大军里统万军的,百人里能找出几个来?

遂问百将:“可曾读书?”

百将笑而不语,韩德让稍稍一想顿时明白,一怔之后忍不住心神澎湃,深深往东回首,眼眶也红了。

至此,他怎还想不出这是萧绰特意挑选出来给他帮衬的好帮手?

能为知己者效力,本便是美妙无比的事情,何况美人恩重?

然韩德让心头略有些不爽利,萧绰将这卫央抬举地那样高,他倒要试试,倘若将这人抓住,便在美人面前教她轻轻一笑,道一声“原来这一次却看走眼了”,那便十分的痛快。

在这女郎面前,韩德让总无法自信起来,可预想,将来这自信许也永远再也去不来,只这一遭,这一遭教她自承谨慎仔细过头了,那便足够了。

当然,韩德让也知道,能执龙雀的人,那定是李微澜十分看重的,果然也算是个人物的,萧绰也颇给青眼,这样的人,无论怎样寻常,也不能与常人落为一伍去。兔子急了尚且红眼咬人,何况那厮奸猾无耻,又有些勇力,怎能大意?

遂一路往北来,韩德让绝不使斥候洒将出去,他步步小心,暗忖以我不动的团结,你再狡诈奸猾,又能如何?

于是这一路来,并不见寅火率有回头处,更不见影踪,韩德让未免心中要想,在沙坡头里教他夙愿折戟沉沙的,到底是卫央那厮幸运撞着了,还是这人真有几分本领。

却不想,正是他这步步小心,教东柳林村里正待着他的王孙等了个正着。

这厮才是好口舌,在那先生舍里,一番好生饭食后,先生又请来几个同乡里有血气的,这先生行事谨慎仔细,他能唤来的,自是王师可用之人,在人家舍里,王孙七分假三分真将这一伙先蒙进了自家的手里。

王孙道:“如今京西大地也该传遍了,咱们寅火率卫校尉,勇力那是不必再说,有拓跋斛高继宗的人头作证,我只要说一个,上将军持龙雀而威震天下,如今这龙雀刀,正在咱们校尉手里。寅火率此来虽只数百人,不是王某自夸,若论轻骑作用,不在契丹远拦子之下。此番王某留在这里,只为对付个唐人里出身的奸贼,至于咱们校尉,如今怕是早在高继嗣心腹地里去了,旦夕转回,便是尽复失地之日。”

前头那番话,虽有自吹自擂之嫌,毕竟那是哄不过人的,尚须收敛着些。到了后头,寅火率到了哪里,王孙丝毫没有头绪,他只知自己教卫央丢在了这东柳林村里,大部甚么时候回来,回来之时是南归之日还是与教那专是个惹事精的率正勾引来的敌人拼命之时,王孙不得而知。

他只知,自家那上司若此来不惹出天大的麻烦,那便不是他了。

索性,左右无人手可用,先将这村里精壮人手收拢些,哪怕只眼前这十来个,毕竟都是帮手,总好过若韩德让到了,而他王孙却要亲自去给这狗贼添茶倒水来得好。

也是这里今日教乱军割过一茬,明日又逢胡虏劫过一遭,生民待这战乱,早已苦不堪言,毕竟明智的甚不少,眼见区区联军挡不住唐军北征,况且自家到底是汉人,如今教王孙这一番联络,彼此心热了起来。

有外出高处将韩德让一行缓慢而来瞧地清楚,连忙回头来报的村汉,满堂十数人俱都哑声,一起往王孙瞧来。

数百人骑者,此时又非联军远哨往来之时,更不是客商行旅,想必果然是韩德让一行了,方才听这人说起要先图这一伙,怎样个章法,他是为王师,合该早有计议。

事到临头,王孙反倒没了主见。

摸一摸怀中那草药,王孙挠起了头,半晌说不出怎样个行事的法子来。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感情这厮连个章法都没有便要图那凶恶的契丹人?

这人,果然是个亡命之徒。

不过,这反倒教众人相信他方才那番言语不假。如此甚好,一伙不要命的王师,正合东柳林村里暗地下推举不出领头之人的困窘。况且,毕竟这里是他等的家乡,若王孙事事都安排妥当,哪里能不教人怀疑他只是要利用众人,而非真能同样以身犯险图谋大事?

王师不知计较,咱们便能与他商议,自家定下的谋划,总不至将自家先装进去罢?

在王孙看来,这里的人,也是些不要命的。

大约他自己反倒忘了,他本也是个惜命的,只是跟了个不要命的上司,也便渐渐成了个亡命之徒。这沦陷区里的生民也与他一般,来了个不怕死的带头人,这不怕死的人,也便多了起来。

“契丹人会跟上来么?”对契丹人的智商,窦老大表示很怀疑。

不是他自大,实在是这萧绰也好,韩德让也罢,窦老大素未听说过,他总觉着,对比起卫央视那名不见经传的契丹女郎如虎狼,反而如今深入虎狼之地,联军百万人众的威胁反而要更大的多。

这是离了东柳林村之后的第一个晌午,愈往西北走,群山愈发层叠,虽是深冬,也见群山里草木丛丛,雪地上只寅火率这五百战马的马蹄印,周遭散落着零零散散的,或成群结队的野兽走过的痕迹。

两百余人,正在此地稍事歇息。

听得窦老大问,坐在不远处吞雪的周快也竖起了耳朵。

“契丹人会跟上来么?”对契丹人的智商,窦老大表示很怀疑。

不是他自大,实在是这萧绰也好,韩德让也罢,窦老大素未听说过,他总觉着,对比起卫央视那名不见经传的契丹女郎如虎狼,反而如今深入虎狼之地,联军百万人众的威胁反而要更大的多。

这是离了东柳林村之后的第一个晌午,愈往西北走,群山愈发层叠,虽是深冬,也见群山里草木丛丛,雪地上只寅火率这五百战马的马蹄印,周遭散落着零零散散的,或成群结队的野兽走过的痕迹。

两百余人,正在此地稍事歇息。

听得窦老大问,坐在不远处吞雪的周快也竖起了耳朵。

卫央是广有野路子的人,这一点相信不只寅火率将士们知道,这十数万大军里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即便是敌人,恐怕也知道这个彷佛横空杀出般的家伙是个靠山强大的人物。

便不算呼延赞杨业,更不算柴荣,那一柄龙雀刀,能暂掌在手的,放眼天下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周快相信,单凭勇武,卫央未必真能入平阳公主的法眼,他定是有过人之处的,那么,现在是时候看他的手段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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