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给我出去!”一个白衣少女背抵着木门,正愤恼地哭叫着,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凄哀。【高品质更新】她泪眼汪汪,绯红的小脸颊涨的通红。
“暮雪妹妹……”留在门外的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年,温柔的面庞格外亲切,只是眉宇间的愁情徘徊不去。他手捧着一个装小虫的竹篓子,尴尬地杵在门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暮雪妹妹,开开门好吗……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你一直想要的萤火虫……虽然是白天……”
“我不要!我不要听!你走!你走!”
“虽然……虽然是白天……但到了晚上它就会发……光的”少年的声音愈来愈小,他无奈地下头去,欲将虫篓安放在门前,“它就在外面……我走了”
“呜……我不要你的东西!”
“……为什么?”少年拿篓的手蓦然停住,尴尬地停在空中。
“因为你是赵如卿!”
少年的脸抽搐了一下,他无奈地笑笑。一股脑儿便往门外冲去。望也不望迎面而来的哥哥如溟,就那么横冲直撞过去。
“如卿?如卿!”如溟嘴角一撇,一贯英朗温柔的眉目下无限涌起忧虑。“这孩子又闹什么呢。”
“大哥……又是来笑话我的……”少年头也不回地跑着,他的声音打起了颤儿。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因为你是赵如卿。这句话曾让少年对自己的家族产生过前所未有的厌恶。他也曾恨过自己为什么是赵家的人。那段日子他变得颓废不堪,加上父母总是偏爱于长子,对他这个次子往往不闻不问,而这一举,更是将他久久隐忍的怨愤给激发了出来。他处处与父母家人做对。直到后来大哥去了都城参军,家中要他来继承家业,他也甚至直言拒绝,出走不回。原本一个精通诗书、知书达理的孝子成了一个逆子,那也是他最阴暗的时期。
你是赵如卿,仅仅为了秦暮雪的这一句话。
直到很久以后,他知道了父亲早在暗地里向秦家提了亲。两大家族联姻,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在秦赵两家的长辈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喜事了。
可秦暮雪并不那么想,她的心里极端排斥着那个与她订婚的人。Www..Com为什么呢?暮雪当时已有意中人,心中有了牵挂,自然也容不得他人了。秦暮雪讨厌怨恨的不过是那一纸婚约。
但是就算如此,赵如卿与秦暮雪之间仿佛也没有什么能够挽回了,覆水难收。怕是两人相见,也只会无言以对,满目尴尬吧。
赵如卿坐在秦府的客厅内,满心思忖着如果面对秦暮雪,是淡然以对,还是欢笑以对呢……论理,他们早该是夫妻;论情,怕是只是一己之念。他的脸上变换着复杂的情绪。
退一万步说,他与暮雪不过一面之交。
进一万步说,他与暮雪又有结发之谊。
他忽地觉得头疼,便单手撑着沉重的脑袋,瞑目假寐起来。
“公子?”然未过多久。一位身着紫衫的女子正双手端着一杯香茗,蛮腰微倾,等在了赵如卿身旁。
“嗯!嗯?你是?”他身躯一震,惊鸟般回声一应,却见一陌生女子。
“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女瑶华。老爷让我先替公子沏一杯香茶,暂候片刻。”瑶华回道,又双手送上那杯泡好的美茶。
“噢……好……多谢”赵如卿赔笑着接过,假意喝了几口,便又顺势问起。
“小姐的侍女……瑶华……你可否告诉我些许小姐的事情?”
“公子请说,只要瑶华知道。”瑶华点点头,礼貌地鞠了一躬。
“不知你们小姐为何会……可是自小患上的?”
“从前……皆是没有如此症状。小姐……应是身子比较弱吧,又加之这几日心情十分抑郁,而小姐又自幼丧母,至少老爷是这么交代的。而老爷又未肯续弦。小姐也一直没能受夫人的温柔与抚慰。每每心中委屈,生于深闺,更无从诉说,只得一人暗自饮泣,才会这般。”瑶华的脸色便黯然了,她双手抱在胸前,叹起气来。“小姐虽也习过医,可医者不能自医,这怪病连小姐自己都不了解。不论是京城的名医还是江湖的小医,老爷都有请过,但都没能诊出病源……”
“这……我素来不曾闻得此事……没想到已经……真是……”赵如卿心里一怔,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眉头紧缩。
“公子莫要自责。这几年小姐的状况一直不甚稳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何尝不担心呢。瑶华有时也在想,或许这才是小姐迟迟不肯嫁入赵家的原因呢。”话锋一转,瑶华又字字砸在了赵如卿的心上。
“是这样么?”
“赵公子——诶?瑶华也在啊。噢,小姐醒了,老爷叫你们过去呢。”暮雪闺中退出一位青衣丫鬟。丫鬟见过了瑶华,随即又走到赵如卿身旁,悄声道“未来的姑爷,快去吧”
该见的,总要见的。
“赵公子,你先行去吧。瑶华同青岚先去忙别事了。”紫衣女子也不多言,道了一声便随着那青衣丫鬟离去了。
赵如卿点点头,旋即起身走去,轻手推开了雕花镂空门。一眼望去仅见秦老爷正坐在暮雪的床头。而暮雪则静然躺在床上,双目闭着,神色安详。一身的白衣柔化出了如水的灵韵。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如卿。”秦老爷见着赵如卿,赶忙迎了上来。“如卿,这便是暮雪。你们好好聊聊……多年来未曾让你们见过一面,都怪我一直惯着她的任性……我……”秦老托着赵如卿的手,目光中又难以言尽的愧疚,他的老腰渐渐弯了。
“秦叔,别说了……都是陈年旧事了……况且我也……”赵如卿脸色一暗,语塞片刻才答道。
“暮雪这孩子……自幼丧母……我也一直未肯续弦……多年来可苦了她了……你们,好好聊聊吧……”
其实为了这门亲事,暮雪曾与擅自联姻的父亲吵过很多很多次,因而与父亲的关系总是很僵。听街头邻坊传着,秦家是外地迁来的,一切都是白手起家。大为人所知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家财万贯的秦博宇秦老爷,而他的夫人却一直不曾耳闻。至于那个自幼丧母的话语多是不可考的了,可自幼不得母爱,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了。
赵如卿忐忑走到床沿,暮雪的脸容更是刻进了他的脑海。
这是他头一次那么近,那么仔细地看着她。
秦老爷默默地望着,摇摇头,片刻转身出屋,带上了门。
“暮雪,你醒着么?”他顺势坐在了床沿的小板凳上。
“……”她不答,不语。
“这是我九年来第一次见到你,说实话,有点,有点震惊。不,也不能说震惊,应该说是惊喜吧……雪地里偶然遇见你,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大概也是一种缘牵吧。”还是如此这般,冷冷淡淡。他蓦地笑了。
“……”静静沉睡,仿佛没有什么能唤醒。满目苍白,或许她已无力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地里的那些话,让你……对不起。我也知道你讨厌我,甚至还恨过我。九年前,你的话,我至今还记得……当时送你的萤火虫,也不知你究竟收到了没有……”他不由得追思起从前,因为偶然,他才得知秦暮雪喜欢萤火虫。
“你总是距我于千里之外。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这我知道。我不能强求你,我知道那会比撕心裂肺还痛苦。我亦不能违拒父命,尽管对你是多么不公。”他游离的目光忽又回到她的身上,就算是有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若我自比梧桐。如今我能做的,只是陪你一起等那个人。你等他,我等你。我明白你爱远徙、爱自由、爱蓝天,我这株凡枝又怎么奢望你的休憩呢?等到哪天你飞得身疲了,心倦了,就算你我已白发苍苍韶华不再,我也寸步不移。也许你要说我固执,可谁让我至终都是一棵树呢。”依旧是那么一字一句地说着。话毕,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将多年未能吐露的心声全部表明,此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时间回不上话来了。
“……”静卧着的暮雪身子一颤,佳人的脸上悄然滚落了两颗泪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暮雪沙哑的嗓音颤抖着,泪水止不住流泻,洇湿了雪白的衣襟。“我对你那么坏,那么不好……为什么你反倒要这样对我……”
“我……说好的事……我不会忘。”
多年来,她总对他不屑一顾,怨恨充斥了她的心扉,就是因为多年前的那场约定,那个婚约。而他却总是默默牵挂着他,那个萤火虫的记忆,挥之不去。在他眼里,他们应是青梅竹马,就算两人素未谋面。
“可我让你白白葬送了九年的大好时光,你不恨我?”暮雪摇起了头。
“他不也让你心甘情愿等了九年么?而你,可曾恨过他三分?”
暮雪缓缓睁开眼睛,哀愁如秋水一样汹涌,夺眶而出。她抬起瘦弱的手,凭空画着什么。“我只恨我自己……”为了自己的少女梦,她硬是私吞了十八个如花的年华。
赵如卿却将她的手紧紧抱住。
而这次,她并没有挣脱。
心头的痛楚仍在起伏,温柔仿佛深入血液,矛盾在无言间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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