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创意去外公家干了七八天活,清姨才打电话来问情况,虽然平常和俩老也有通电话,聊得却是不多。不过清姨没有直接给候创意电话,而是转问了候母,后者夸候创意的同时也忍不住说她去那里后清瘦了不少。
清姨心里有了底,才给候创意电话。
候创意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看外公写给她关于明天去雇人的事宜。外公虽然是农民,但是其祖父当过教书先生,所以他们几兄弟的名字都颇为文雅。而外公幼年也上过学堂,虽识字不多,写在那张纸上的字却是他做了一辈子农活的经验。
“槐头村在六月中旬陆陆续续收割后才能腾出田让阿公家的田收割,那就要定在六月底,还得看天气。而阿公家的稻田有十二亩八分,按一百二十块上下浮动的价格来算,即是两千多……”
手机铃响,候创意摸过手机接听:“你好。”
“创意,在做什么?”清姨清冷的声音传来,候创意一个激灵,才知道自己接了清姨的电话。
“啊?清姨!我在准备明天去雇人收割的事情。”
“哦,做得还行吗?”
“嗯。”
“我听你阿公阿婆说你很勤奋,对农活也上心,总算没让我失望。”清姨也不管候创意怎么想,以自己一贯的说话方式直言道,“对了,听你妈说你瘦了很多,在阿公阿婆家吃不好吗?怎么平常不多到外边买些想吃的,你年轻,吃的自然不能跟俩老一样。自己长着手脚,想吃什么就自己买来吃、买菜回去做,无需等你阿婆给你做饭吧?把那里当成你的家,不要拘谨,也不用想着为俩老省煤气省电什么的。”
候创意被她带着斥责的口吻说教了一通,压力突增,然而她也知道清姨并没有恶意,便也只能回答:“嗯,我知道了。”
“嗯,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吧!”
挂了电话,候创意的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心酸,也不琢磨外公给的纸了,她将风扇开到最大便卷了被单睡下。
外公抬头看见候创意的房间灯灭了,还在琢磨她怎么今晚睡得那么早,就看见候创意走了出来。
“看见你房间里的灯关了,还以为你睡了,我还在想你今天怎么睡那么早。”外公笑呵呵地说。
“现在十点了,这个点数睡觉不是很正常吗?”候创意也有了笑意。
外公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一条短裤,坐在高高的长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用蒲扇驱赶着蚊虫,模样甚是悠然。闻言,他也忍不住回忆起了往事来:“以前村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只有一台收音机,每天白天干完了农活,晚上吃完了饭就听会儿收音机。而且也舍不得点那么长时间的灯,就早早地睡了。后来有电视了,村里人守在有电视的人家看完了电视剧就回家了,用水擦一擦身子,也就去睡了。”
“现在电视家家户户都有了,手机、电脑都发展起来了,大家就经常守着它们玩,也就睡晚了些。但是这些东西于我们这些快要入土的人而言,也不会用,也不明白,赶不上潮流也就跟往昔的生活没什么区别。虽然我们的生活有交织,但实际上我们是两个时代的人。我们有我们过日子的方式,你们也有你们过日子的方式,适应和融合进来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按照你平日里的方式来生活就好。”
候创意还想听外公说更多以前的事情,但是小腿处却被蚊子叮咬得起了几个包。外公见状,笑道:“外面蚊虫多,你还是回房间去吧,要是觉得闷了也可以上网看电视,用不着陪我。”
“嗯,好。”候创意和外公聊完了天,心情也好了不少。
河林镇作为区内发展较慢的几个镇子之一,村庄的数量却一直是最多的,而外公家所属的村子边上便是省道,在这条车来车往的道上的镇中心的集市发展越来越繁荣。省道边上化肥、化工、农业机械公司林立,还有专业榨油的铺子等。
以前外公都是自己收割了水稻后打成捆脱粒后晒干,送到固定的作坊碾米的。随着这些年机械发展起来后,专门帮人收割的铺子也多了起来,那些作坊要么学着更新换代增加出租收割机业务,要么就当业余的生意来做。
而外公让候创意去的便是他往年找的铺子。
候创意开着她小舅舅放在家里的小绵羊找到了外公所说的铺子,不过那里关门了。候创意站在卷闸门前好一会儿,旁边的店铺里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朝她喊话:“喂,你是来雇人割稻的吗?”
“嗯,是的。”候创意回。
“过来这儿吧!”
候创意走过去后发现这店铺门前立着一个招牌,透过门口看进去可以发现这铺面挺大的,里边有一个办公室,关着门隐约传出谈话的声音。外头摆着沙发和茶几,边上还有电脑等办公室用品。
“坐吧!”男人在单人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好,我是来找陈栾先生的,请问你是陈栾先生吗?”候创意问。
“你找我叔?他不在。我叫陈边,现在是这儿的老板,你跟我说就行了。”男人说,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候创意,“我看你样貌、说话方式都不像是这附近的村里的人,也不像干农活的,你是为了收割的事情来的?”
“我是来雇人收割的,我阿公说陈先生这儿除了可以碾米还有收割机可以出租。”
“有是有,不过你要知道这里现在经营方式可能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你请说。”
“以前呢我叔都是看在大家都是邻里的份上,雇人跟租工具一块儿算,一百二十块一亩。可现在时代不同了,物价也在飞涨,人力物力都是资源都是钱,得分开来算了。将收割机送过去要钱、给开收割机的司机吃饭也要钱,你一百二十块现在压根就算不得什么了,是吧?!”陈边说着,拿出了计算器敲打起来,“人工费算你三百块一天,收割机一百五十块钱一亩,余下的就算一百块好了。”
他亮了亮计算器出现的数字给候创意看,见候创意一声不吭,他又问:“怎么样?”
“这是公道价?”候创意知道他把自己当水鱼来宰,也不急着戳穿。
“公道价,这里就那么几家铺子,而就数我这儿最多机器,价格也最公道!你若不信可以到处问问,他们的机子少,你如果想要端午前后收割恐怕不行,得排到七月中旬去,到时候你家的水稻都长坏了吧!”陈边唬道。
候创意沉吟片刻,起身:“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先去问问吧!”
陈边故作不在乎地让候创意离开,只是候创意走到了门口处,他才急了,连忙开口:“等一下!”
“陈先生还有事情要说吗?”
“嘛……价格还能商量,毕竟都是乡里,来坐下,慢慢说。”他又将候创意请了回去。候创意本来也不屑再跟他谈,可是想到现在不是她做主的时候,完成外公吩咐的任务才是首要的,便又回去了。
“这样吧,钱也就不分开算了,一百八十块一亩这个价格你看怎么样?”
候创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跟陈边先前提出来的价格看似优惠了,但是却只相较于亩数少的农户而言的,外公家十二亩八分的水稻,按一百八十块钱一亩来算,压根就没区别。
“去年也还只是一百二十块,今年升价这么厉害了?”
“去年那是去年的事情,这行情年年都不同,今年种水稻的人多了,要用机器的时候也就多了,这升价很是正常嘛!”
“不能再少了?”
“不能再少了!”陈边说完,又故作深思熟虑了一番,痛心地说,“这样吧,一百六十块钱一亩,这可是最低的价格了!”
候创意有一丝动摇,那陈边便在一边不停地说农业行情以扰乱候创意的思维。候创意想打电话回去跟外公商量,但是半天也没人接听,她便知道外公是巡田去了。
忽然,那一直关闭着的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先走了出来,随之走出来一个和陈边有六分相似的男人。
“陈先生不必送了。”女人面带微笑地说。
候创意听见动静扭头看去,当看见那化着精致的妆容、将头发盘起,一身干脆利索的职业装与高跟鞋的女人时,觉得颇为眼熟,然而还未想起,俩人便打了一个照面。
女人也盯着候创意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朝那男人笑道:“我却是不知,原来陈边先生也是这儿的老板。”
陈边闻言,知道他们是听见了他的话,便尴尬地站起来看着他们,那男人横了陈边一眼,也笑说:“我爸当初让我多带一带他,我平常就让他负责农务那一块儿的业务。”
“虽然过问陈先生的业务不太合乎规矩,但是我也想知道,原来现在雇人收割也要这么贵了吗?”
“现在普遍的价格都是一百三十块,我们这儿人多,自然就得加收一些。”
候创意瞪大了眼,普遍一百三十块,给她却是一百六,这真把她当冤大头了啊?!
“阿边,好好谈。”男人又警告了陈边一番,陈边才坐下来看着候创意,他知道她想必会很生气,而他还能厚着脸皮说,“你也听见了,最少一百四十块一亩了。”
“我想我还是去别家慢慢排队吧!”候创意说。
“哎,你要不要这样,都是乡里的!”陈边也急了,扯开嗓子便喊。
男人看了看陈边,又看着挂着耐人寻味的表情的女人,过去对候创意说:“这样吧小姑娘,看在岳经理的份上,你又是我爸的熟人家里的,就按一百二十五块给你吧,怎么样?”
“成哥,这怎么成?!”“陈边急道,这陈成不加价反而还减价是怎么回事?
候创意不明白这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抬眸瞅着她,竖起三根手指:“市价一百三十块。”她不希望被别人占便宜,但是也不占便宜。
“好吧,既然你跟我客气,那一百三十块就一百三十块吧!”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