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城的雪素来下得不大,艳阳天的雨夜更是少之罕见,但周余生仍然记得那夜,风雪交加,那一场雪落了很久很久,阻挡了来路,封住了去处。
枯寂,一位站在淮界之巅的修士,中州之门打开,出现在周余生面前的是一座屹立在通天之巅上的门,又或者是,是一条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路。
不过这路,挡不住来路,忘不掉归途。
青衫道人告诉他,枯寂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的魂在中州,所以他的双眼缺乏灵动,五劫雷劫整个淮界都无法承受住五劫雷劫之降,所以他一定要回去,找到他的魂,然后回来。
周余生无法忘怀,那座金灿灿的大门,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般的星辰大海,因为在那座领域之中,枯寂就是佛,一副坐化后的佛,屹立在海天一线之中,璧合珠联,河清三日,这世间,仿佛唯有一座真佛。
在感叹着岁月的流逝,枯寂空洞的眼神麻木的俯身凝视,身穿一袭枯黄棉布袈裟,胸前悬挂一串平淡无奇的木质佛珠,面容枯槁,全无神采。
“崔正北,你可听说过魔之墓地。”
那苍老的犹如沧海桑田般的神音,浮浮沉沉的看透了整个眸子,他问道。
周余生压下心中翻腾,沉沉问道,“魔之墓地,那是什么地方。”
“崔正北,若你还有生前的记忆,你一定会想起吾等刚刚飞升中州之时,那处人杰地灵的福地通天,淮南前些日子出现的天象,想来数些时日,那处福地通天,也该开启了。”
这种传说,在淮界流传不少,一传十,十传百,无人见过其真貌,所以虽然震惊,却也不以为奇,甚至生出有一种原来如此,情理之中的微妙感觉。
天桥底下说书人时常以此为引,讲述淮南的风云往事,但这些记在笔里的故事,却有一部分人相信是真的。
“魔之墓地。”枯寂道:“当年淮南有灵,千百年来的命星回归在淮南命盘之中,演化出了百姓安居乐道之命,却也镇压着当年害得淮南民不聊生的魔兽-年。。”
“,魔之墓地……”周余生张张嘴,眼中全是震惊。
但这个说词,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又要从何说起呢?!
“那是年陨落的地方,当年天澜七大圣子镇压年闯入中州结界时,三名圣子陨落,其余四名圣子,想来已经有百年未曾出现在世间了吧,如今天澜院的乾坤道友,镇压年时,不过百岁,如今也已有了千年道行。”
周余生如梦初醒,在枯寂面无表情的说到七大圣子时,他的回忆一下子重新勾醒,当年灵尘子就曾提及过,闯入天澜森林的那只世俗罕见的魔兽
若是没有猜错,那只魔兽恐怕就是枯寂所言的年。
“崔正北”轻轻叹息:“小娃虽然老夫失去了当年的记忆,但有关七大圣子共赴年道河时的记忆老夫还是勉强能记起,这僧人说得不错,当年那只年,就是派人镇压的中州,当年都是全军覆没,以至于那些年,中州失去了跟淮界的联系。。”
“然后我又发现,在年被镇压的墓地之外,积怨了上百年的魔气,上百万淮界修士陨落之地,繁衍出了一种叫魔灵的生物。”
枯寂握紧着胸前的那串佛珠,眼神中的光芒,缓缓的被那座金灿灿的大门,封印住了清明,那充满着死寂的双眼,头也不抬的说着。
“墓地……魔灵?……”
周余生喃喃的说了一句,只感觉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一时间口干舌燥。
“青灯,天龙都会派人前来淮南,为的就是当年那名陨落在淮南的仙僧,混元,在淮西的圣经中,曾经记载道统年代的僧人,只有一种僧配得上仙僧,那就是混元,混元的骸骨曾经出现过当年无量法尊出现的金骨,而这次,他们就是为了这根金骨而来。”
周余生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被冲动湮灭,不顾一切的抓住眼前的僧人,逼问那令无数人昭然若揭的金骨的下落。
“当时为此我不惜跌境的风险,从中州返回淮界,只身前往金骨遗骸之初,不能成行,而在彼端浓雾之中,适时地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我之前分明从未到过这等奇怪的地方,可是这声音却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所有的生平事迹……”枯寂一脸的余悸犹存。
周余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据说,修为臻至圣人级数……便可以一眼看透人的前世今生,因果不昧……想不到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这等人的存在……”
“小娃娃,你资历尚浅,尽管同时拥有两本七源经,却只开辟一重天,若是如今你在淮界被人发现动用了七源经,淮界那处通天塔,凡是动用七源之人,神识便会标记在那处通天塔之上,即使以贫僧的修为,那座通天塔都不是贫僧一人能上得去的。”
周余生缓缓点头,脸色愈发的凝重。
一直到现在,他对于枯寂所说的话并无半点怀疑。
“乾坤在寻找这七源经的下路,淮西的大佛古持也在寻找七源经的下路,淮东的玲珑阁阁主陈素媛同样在寻找七源经的下路,但凡你惊扰了那处通天塔,你体内的那道神魂,也保不住你。”
最主要的还在于,淮界之中,本来就有不少这样的传说。
前人留下的秘境墓地?,总会遭遇这样那样的许多奇异的现象……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与枯寂所说的大同小异,进一步佐证了其说法的可信性。
“小娃娃,你福运不浅,年的三十六重生胎,我在你的体内,感受到了其中的胚胎,但三十六重生胎有善有恶,你的重生胎,我却估摸不透。”枯寂道。
“年散落在淮界各地的三十六重生胎,本质上并无恶意,不过像重生胎,也是当年我偶然得知,只是身怀三十六重生胎的人,方能进入魔之墓地。”
枯寂的神魂,肉身,以及修为开始彻底碎裂,满池的风雨,雪下的却是如此之深,那座混混沌沌的古佛上,漫天星辰缓慢剥离,耀眼的金光从佛身上迸发了出来。
但是他仍然静静的看着那里,漫天的风雪挡住了古庙的去路。
而他手中,那串佛珠,一颗又一颗,周而复始的被他捻断揉碎,清脆的落地声,宛如细雨般的颗颗落地,犹如年轮般,将他心中的大道奥义碾碎。
刻骨的疼痛后,脑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小娃娃,在中州,跟你一般高的修士,可是一大堆呢。”
周余生的呼吸骤然停止,虚空在眼前骤然凝聚,然后消散,成片的光雨出现,无尽的混沌崩开,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站在天地尽头。
“阿弥陀佛。”
整座领域在崩碎,日月之间,星辰诸天,雷作之间,日月化成风雨,星辰化作风雪,在这一刻,坍塌的界面,竟是容纳不住一飞升之人,不断的涌现出密密麻麻的时空裂缝。
可是在九九重劫下,十个之中都不一定有一个能够活着度过,连灵魂都要魂飞魄散,永不得轮回。”枯寂眼中满是惊惧。
在师门长辈的渲染中,九九重劫,那完全是绝对的灾难。
“十不存一?魂飞魄散?”
周余生心中完全震惊了,他心中此刻完全明白了修真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只知道没有开辟灵脉的那群修士,即使光阴短暂,他们却能为成为传说中的修士,为其生为其死。
那是逆天而行的一群人,为了追求人的极限,与天斗,与地斗。他们不惧怕一切。
上天降下天劫,修真者们只有拼命抵御,成则继续在追寻大道上前进,败,则是魂飞魄散。
青灯寺,祖堂
少年眼中满是桀骜不驯,那一尊与笑面佛几分相似的和尚,朝天,朝地,朝着樽前那盏佛光,蒲团前,跪地而作。
“枯寂,坐化了。”
青灯寺上千古僧,四座坐落于青灯寺东南西北的佛钟,同时鸣起,静静的站在那盏消散的佛光中,佛前隐约,默哀丧钟。
少年站在众多年轻古僧的身后,目光意气风发,少年半清澈透亮的眸子,忽然想起,那无聊透顶的僧人,在佛前隐约说得那席话,少年知道,那是对他讲的话。
“三十六重生胎,位列第四,体质特殊,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菩提圣体,三年后,重回胎位。”
少年仰头看着那亮如白昼的群星,万千星光灿烂,却只有三颗星最为明亮,散发的光辉直接让那周遭数颗星光,望而却步。
无常迅速,生死事大’,生死是人生的大患,生死流转的根源,就是‘烦恼
“竹隐师弟,竹尘方丈有见。”
“竹隐师弟莫要难过,枯寂师叔不过早一点登入极乐之境,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百佛朝堂,竹隐师弟,可是枯寂师叔寄予厚望的年轻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