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上车后,快车手聂青随即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下去,轮胎快速地摩擦着地面,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吱吱声。汽车一掠而过所带起的旋风,把地上的树叶扬起好高,像似一排金色的浪花,瞬间又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地。
此时,上班高峰期已过,但繁华的府前大街还是有些拥堵,各种品牌不一的小汽车,正缓慢地向前行驶着。马路中央,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却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儿,忽左忽右不停地变换着车道,娴熟地穿梭在茫茫的车流中。
一路上,信心百倍的朱清,闭着眼睛,头靠在后枕上,大脑飞快地回忆着刚才王书记的指示,心领神会了他的意图后,心中热血沸腾。与恶势力做斗争,或身败名裂,或功成名就,但不管怎样正义绝不会向邪恶低头,海风必将迎来一场反腐倡廉、打黑除恶的暴风雨。
回到公安局,办公楼前已停满了警车。聂青还没把车停稳,副驾驶座位上的张峰已麻利地蹿下车,伸手拉开了后车门,朱清从车里缓慢地探出身子,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楼前的警车,快步地走进办公楼。
朱清与张峰的办公室都在六楼,他们一出电梯,只见办公室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的电话铃声不断,紧接着钱秘书的娘娘腔传了过来:“您好,我是钱秘书,局长开会去了。好的,等他回来我一定把您的来电转告给他。不谢,再见!”
朱清闻听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当前脚刚刚迈进办公室,焦头烂额的钱秘书悻悻地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电话记录本,迎上来急切地说道:“局长,您可回来了,一会儿功夫,我接到十几个找您的电话,估计都是为被抓官员事打来的。”
朱清神情凝重地接过记录本,下意识地轻声读了起来:“县政协主席刘宝华,县长柳百川,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姚志,副市长万金油,市公安局副局长王运成,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杨利民……”
朱清瞧着记录本上的名单,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接连不断地浮现在眼前。其中不乏有虚伪的、真诚的、阴险的、狡诈的、朴实的……平时谁也看不穿谁的真实面目,但现在已时隐时现地露出一副副真实的嘴脸。
“知道了,以后来电继续记录。另外,请杨政委过来一下,通知各部门,半小时后在三楼会议室开会。”眉头紧皱的朱清,把本子递给钱晖,淡淡地说道。
“继续记录?是。”钱晖似懂非懂地回应道。而后,朝着旁边的张峰做了个鬼脸,悄然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拿起电话开始落实朱清的命令。一直站在朱清身后的张峰,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诧异的目光,那种难以琢磨的神色,让人匪夷所思。
此刻,倍感外部压力的朱清,早已回到里间的办公室。他解开脖子下方的警服纽扣,疲惫不堪地走到办公桌前,望着墙壁上悬挂着的鲜红党旗,心中顿时充满了力量,入党时的誓言,在他耳边久久回荡。
一个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就是要体现出不畏强权、不屈不挠的精神,敢于坚持真理与正义,甘愿为国家与人民利益而舍生取义,甘愿为党的事业而奋斗终身的坚定信念。
朱清依靠在真皮沙发上,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梳理着案情。假设魏然是泄密者,一点也不奇怪,无论从动机与作案时间上,他的条件都完全具备。昨晚,趁上厕所之际,给万金油通风报信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不是,为什么脸颊上的表情,会出现无辜的紧张与胆怯?
歌厅里的断电内鬼又会是谁?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协同作案?是一楼的梁军?还是其他干警?……朱清揉了揉混沌的脑门,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杨光处理,他不仅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而且还是警局的老人,侦查经验丰富。
目前,自己应腾出更多的精力纵览全局,尽快成立专案组。下午的常委会,才是燃眉之急,自己或许是政客们的攻击对象,以守为攻还是舌战群儒?现在必须调整好心态,到时方能随机应变。
“朱局,您可回来了,县委那边情况咋样?”杨光人还没进门,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老杨,坐下慢慢讲。县委已明确表态,支持我们的利剑行动,希望借助打黑除恶,肃清海风的官场腐败与社会安定。关于屠龙漏网之事,也勉励我们不要灰心丧气,做好缜密部署,把屠龙困在城里,为下一步抓捕打好基础。当然,屠龙也是我们鱼钩上的诱饵,看看到底会有多少条大鱼浮出水面。你那边什么情况?”朱清迎着刚进门的杨光,意味深长地说道。
“太好了,这叫瓮中捉鳖,放长线钓大鱼。您走之后,我听完所有人的现场汇报,每个人在案发时都有证人,当然我还没倒出时间去核实,张峰跟您去了县委,只有他没有汇报,别人的证人中也没提起过他。
会议结束后,我忽然感觉歌厅里的女厕所有问题,便命刘涛重新返回搜查,结果发现里面真的建造了一个密室,但人早已离开,刘涛等人无功而返。
一支队长邓杰,在出城设卡搜查中,发现一辆越野车上的司机神色慌张,经仔细检查,在车轮胎里查出了十公斤毒品。事后,司机交待是帮人给歌厅送货,凌晨到达歌厅后发现异常,这才调转车头急着出城。
侦查员郑勇反馈信息,医院里的陈黑已脱离危险并录完口供,称屠龙指使乔珍妮、阿彪、鬼三、面瓜、脆皮等人对他进行非法拘禁,以及实施人身迫害。
便衣队长曹阳,率人蹲守屠龙海风住处,暂无任何动静。副队长丁伟,城内搜捕无果,我已命他带队,抓捕歌厅会计刘静与出纳员郝芳。作为预备队的二梯队,已按计划替换了设卡警员倒休。朱局,以上就是这边的基本情况,您看还有其他安排没?”思维缜密的杨光,把各组情况,逐一向朱清做了汇报。
“好,不急抓捕屠龙,让鱼儿折腾出更大的水花。另外,派人严密监视魏然与张峰,耐心等待他们再次出手时留下的证据。还有抓紧挑选得力警员,成立1026专案组,你负责筹备,下午两点,我还要参加县委常委会。”朱清听完杨光的汇报后,沉着地命令道。
“是,您稍微休息会儿,我现在就回去落实。”杨光接到新的任务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顿时闪烁出欣喜的光芒。
送走了杨光,朱清顿感心脏隐隐作痛,他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前,吃了两粒硝酸甘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片刻,鼾声大作。
“局长,大家都到齐了,您现在过去吗?”钱秘书瞧着座椅上疲惫不堪的朱清,轻声地问道。
朱清慢慢地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酸痛的颈椎,站起身系上脖下的纽扣,一本正经地对着钱晖说:“小钱啊,以后提前两分钟叫我,不要搞官僚主义,浪费大家的时间。”
钱晖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警校毕业后直接分到警局工作的新人,没有经历过沙场锤炼,意志力比较薄弱。他望着一宿没合眼的朱清,怕他身体吃不消,但又深知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自己无能为力,只好心疼答应着。
三楼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朱清阔步到会场落座后,望着眼前满脸憔悴的干警们,清了清嗓子深沉地说道:“同志们辛苦了!上午我去县委汇报了昨晚的抓捕情况,县党委一分为二地作了批示。
既有表扬也有批评,望大家振作起来,主犯屠龙虽然逃离了现场,但绝不会让他逃出海风县城。当然,造成屠龙漏网的原因是严峻的,那是因为我们当中出现了内鬼,通风报信,拉闸断电,出卖党与国家利益,这样的人就是叛徒,就是人民的公敌……”朱清一边慷慨激昂地鼓舞着士气,一边气愤填膺地批判着邪恶。
会场,一会儿鸦雀无声,一会儿掌声雷动。沉默不语的杨光,正眯缝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魏然与张峰的表情,内心暗暗地盘算着,怎样才能让他俩在事实面前,现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