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清利头目,疏肝行气。]
沈陶陶难得早上是自然醒的,在床上躺了一会才爬起来,看了眼手机,竟然还不到七点。
不着急上班,她悠闲地仔细化了妆,雪纺半袖配上长及脚踝的半身裙,风一吹就很是清凉了,连心情都跟着放松了不少。
沈陶陶也不嫌远,走了两条街,拐进了H市有名的小吃街里。这条街早就已经被商业化了,清一色的仿古建筑,连门脸都是统一定制的,偏偏深受外地游客的喜爱,每到夜里都是人声鼎沸,早上就门庭冷落了。
美食街她来过很多次了,但到这条小巷子还是头一回。
沈陶陶按照导航拐进巷子深处,黄底黑字的幌子很是显眼,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名叫“油旋张”的铺子。
店面很小,是一对老夫妻在经营,只在店门口支起两张小方桌,食客们一律坐在小马扎上用餐。
“来啦?”明明是新客,老板娘却很熟稔地招呼着。
沈陶陶笑了笑,指着墙上的木头挂牌:“两个葱香的油旋,再要一碗甜沫。”
“好嘞!姑娘坐那吧。”油旋需要现场做,甜沫却是早就熬好了的,老板娘动作麻利地盛了一碗递给她。
沈陶陶扫码付过钱,将塑料碗放在小桌上,却也没干等着,亮了证件说明来意,然后去看老板做油旋。
温水和面,将面团揉制松软,再分成八个等份,抹上油盐,搓长条之后用擀面杖擀薄,再在表面上均匀涂抹一层葱花和油酥。
随后状似随意地一折,排掉空气后再刷一层花生油,从一头开始卷起来,就成了一个小卷。
师傅夹起面卷上油炉,烙了单面之后,将面团压扁至一厘米左右厚度的小饼,再进行烤制,翻面四五次之后,小饼的表面变得金黄,就可以出锅了。师傅在饼中间一戳,就又成了层层叠叠的螺旋状。
沈陶陶观摩制作过程的时候也没光看着,举起相机好一通拍照,还跟老板聊了挺多。
端着碟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担心裙摆会拖地,她撩起裙摆坐上了小板凳,小腿一收将裙摆夹紧。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对面的大姐一愣一愣的。
这家只在碗上面套一个食用塑料袋,甜沫直接盛在里面,看着有些简陋。没找到勺子,沈陶陶只能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捧起碗尝了一口。
名为甜沫,入口却是咸的,胡椒的味道有些重,却也还能让她接受。
沈陶陶仔细分辨着其中的配料,油盐,葱姜八角,豆皮,花生,菠菜,红薯,小米面……简简单单的一碗汤,层次感却十分丰富。
她复又夹起还在冒热气的油旋,咬了一口,葱香酥脆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顾仲的《养小录》有云:“和面作剂,擀开;再入油成剂,擀开;再入油成剂,擀开;如此七次。灶烙之,甚美。”
沈陶陶暗叹一句,古人诚不欺她。
身边的食客来来往往,沈陶陶也没那么多讲究,咬一口热气腾腾的油旋,再喝一大口温热的甜沫,生出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满足感来。
余光里沈陶陶瞥见对面的位子空了,阿姨过来把桌子收拾干净,很快就又有人走了过来:“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声音隐隐有些耳熟,她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不由愣了:“徐医生?”
沈陶陶轻微脸盲,很难把人脸跟名字对上号,但徐晨安她是万万不可能记错了的。
“徐医生,你家在这附近?”眼看着徐晨安在对面的位子坐下来,沈陶陶迅速反应过来,笑眯眯地扯了个话题。
医馆离这里并不算近,徐晨安看着也不像是为了吃早点跑很远路的人,那八成就是住在这边了。
“嗯,挺近的,过来也方便。”徐晨安的话不多,表情却是温和的,讲话的时候很专注地看着她,眸光深邃。
沈陶陶的眼睛亮了一下,带着点小得意,果然,她猜对了。
徐晨安嘴角微挑,捧起碗喝了口甜沫。分明是很接地气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丝毫不显得粗鲁,生生将路边小摊吃出了几分矜贵的意味。
“徐医生,你经常来这家店吃早餐吗?”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雀跃。
徐晨安颔首,语气也是不疾不徐的:“这家店开了很多年,我吃习惯了,就经常过来。”
常来好啊,说明人也长情,正好方便她有空的时候过来蹲点,时不时制造个偶遇。沈陶陶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余下的时间十分安静,顶多偶尔偷眼看看对面画一般好看的人。
啧,真是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啊,连吃东西的样子都这么斯文。秀色可餐,在沈陶陶看来,徐医生的这张脸可远比盘子里的东西有吸引力多了。
起初,徐晨安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后来却渐渐吃不下去了,他有些无奈地放下筷子:“就这么好看啊?”
“啊?”沈陶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徐晨安的脸,出神了很久。她掩饰性地咳了咳,低头摸摸自己的耳垂,分外地心虚。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徐晨安是神色,看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的情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徐晨安却只是笑了笑,将自己的盘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沈陶陶:“这个也是他家的特色,你尝尝看。”
反倒是沈陶陶一阵脸热,依言夹了一个送进嘴里,埋头只盯着桌面看,完全不好意思再看他。
徐晨安吃得很快,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解决了早饭,一点都没浪费。再反观沈陶陶,油旋剩了小半个,甜沫也还有半碗,就搁下筷子不吃了。
看着沈陶陶剩下的东西,徐晨安微微皱眉:“你吃得也太少了,再吃一点吧。”
确实是有些浪费了。沈陶陶重新拿起筷子,将油旋夹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咬着,十分艰难地咽了下去。至于甜沫,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徐医生,我真的吃不动了。”沈陶陶抬眼去看徐晨安,眼睛水蒙蒙的含了丝委屈,“都已经撑到嗓子眼了。”
说罢,她还不忘抬手比划了一下喉咙的位置,以示自己是真的吃不下了。
徐晨安有些承受不住沈陶陶的撒娇,按了按额角,低叹道:“吃不完就算了,别勉强。”小姑娘的食量也太小了些,他有意让她多吃点,却又要把握好分寸。
沈陶陶也不逞强,当即就撒了手,生怕他反悔似的,急急忙忙站起来将包背上,紧跟着徐晨安往巷子外面走。
出了美食街,徐晨安转头看向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人,笑得很是无奈:还有什么事吗?”
沈陶陶眼珠子转了转:“我送你去上班呀,小徐医生?”
阳光正好,周围的街景似乎都被模糊淡化了,视线所及只有一个笑吟吟的她。徐晨安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但还是温声拒绝了她:“不用麻烦你了,我开车来的。”
闻言,沈陶陶面上的笑意更盛:“那正好呀!我没开车,就麻烦小徐医生送我一下?”
徐晨安:“……”是谁刚才口口声声说要送他的?罢了,他就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了。
凭借着厚脸皮蹭上了车,沈陶陶安分了许多,好奇地打量了一圈车内的布置,就规规矩矩地扣上安全带。
瞟了眼副驾驶座上不请自来的小姑娘,徐晨安也只能是败下阵来:“你去哪?”
“报业大厦。”沈陶陶这时候反而有点心虚了,“我有点路痴,顺路吗?”
不顺路,而且刚好在两个方向。徐晨安抬腕看表,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有点赶。他也没多解释,直接踩了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木质的车挂晃了晃,下面的珠串磕碰着发出声响,又逐渐平稳下来,倒是吸引了沈陶陶。
她仔细看了看,做工朴拙,鼻尖隐隐能嗅到一股淡香,倒像是从寺庙里求来保平安的。她幼时学琴,多少也了解一点木料的知识,看着似乎是上好的红檀木。
车里很安静,沈陶陶摸出手机刷新了微博,没刷出来什么新内容,注意力却渐渐转移到了开车的徐晨安身上。
她偷眼看了徐晨安的表情,发现他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半点注意力都不曾分到自己身上,也就放下心来,明目张胆地看了。
偏着头看他的脸实在是别扭,沈陶陶的视线就落在了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上。
徐晨安的手很好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他的皮肤很白,青色的血管很是显眼,却又不显得突兀,很符合手控的审美了。
沈陶陶有注意到,他开车的时候并不像自己,两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盘,整个人都崩得很紧,紧张得不行,开不了多长时间就浑身肌肉酸痛。而他只是左手操控方向盘,右手虚虚地搭在上面,并不太使力的。
真好看。
车速不快,只维持在四十码左右,沈陶陶还暗自窃喜能跟他多呆一会,但她瞧了眼时间,觉得他可能要赶不上门诊了:“徐医生,这个车速你真的不会迟到吗?”
徐晨安的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仍是紧盯着前面:“开太快了,我总觉得不安全。”末了还不忘安抚她,“放心,不会迟到的。”
路况也还算不错,徐晨安等红灯的时候也是不急不躁的,开了十几分钟,车子也停在了报业大厦门前。
看出来徐晨安的时间有些紧,她倒是也没再拖延,动作利索地下了车,扬起笑脸跟他道谢:“谢谢小徐医生,下回我请你吃饭呀,路上小心!”
说完也不待徐晨安反应,直接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笑眯眯地隔着车窗挥了挥手,转身就走进了报业大厦。
徐晨安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能目送着她扬长而去了。小姑娘倒是活泼,一点也不跟他见外。
他轻轻摇头,将车子调了个头,重新汇入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