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种狂热,许多花楼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隐藏势力,以往她随着姜洵来这种地方闲逛,大多时候隐了身份,避免许多麻烦事。
隔着一道巷的地方,便是京都最大的赌坊,慕容仪理理身上男子衣装,落落大方入了那乌烟瘴气一片叫嚷之地。
昨日从苏绿意那处偶然得知沧州之事,她便起了意念亲去那处查查端倪,只是京都尚有未了之事,必得速战速决才好。
京中既有流言,姜洵的婚事是她所保,父皇母后无法面见,寻到流言源头便成最合适精确的解决办法。而古往今来,流言传播最为快速广泛之处,无非这两大鱼龙混杂之地——青楼和赌坊。
她遍寻良久,终是打听到这奉顺赌坊中,挂名的两个资深无赖,传播的最是厉害。据传那几人因终日沉迷赌博,早已家徒四壁,被赌债逼得四处流窜,几日前不知发了什么横财,赌债还了不说反比以前赌的更凶,成日吃住都赖在赌坊。
慕容仪怀疑背后有人与他们做了某些交易,特意到此处查个清楚。
因着她幼时的年纪,便时常随上官零混迹此类地方,如今踏进来,摇骰子,摸骨牌无一不是轻车熟路。慕容仪玩了些许时辰,故意赢了对方不少银子,他气急败坏,一推手里盅筛道:“不玩了不玩了,今日手气背的很!”
慕容仪捏粗嗓子得意道:“不玩便罢了,一连赢着我也没趣味。”
对方本就窝了一肚火,嚷道:“年轻轻的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摇骰子有输有赢,老子今日点儿背,不跟你玩了,你要有种去找大堂后边的齐爷!他要是也输给你个小白脸,我就心服口服!”
慕容仪晃着手中筛盅,笑:“齐爷是什么人,本公子也不是随便与人玩的!”
他一脸鄙夷:“齐爷都不知道,亏你还在这赌坊混呢!”
旁边几人听了这话,扔下手中牌大声笑道:“什么狗屁齐爷!欠了一屁股债前儿才还上,老婆孩子都卖了还来赌呢,啥玩意儿!”
“嘿!人不全还干净了吗?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老子就这么说话!谁知道他哪儿来的钱还赌债,先是卖老婆,再是卖闺女,这回不会把儿子也卖了吧!可怎么传宗接代呀?哈哈——”
周围立刻围上许多人,七嘴八舌道:“儿子那可是他命根子,哪舍得卖?”
“我听说是姜洵世子大婚,赏了他不少!”
“放屁!姜洵世子哪有大婚,就算成亲,跟他这赌鬼有屁关系!”
“好像是跟仪公主有关呐!”
慕容仪听到重点眼睛一亮,故意大声问到:“怎么又扯上公主?”
“小兄弟!没听这两日的京中传闻呐?姜洵世子风流,哪会平白娶亲?是仪公主求了皇后娘娘赐的婚!”
慕容仪黑着脸道:“她做这些闲事干什么,哪来的谣传?”
“奥奥——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那姓齐的好像说过,仪公主让他在民间传洵世子和上官小姐两情相悦,好让皇后娘娘得到风声顺利赐下旨意,前儿不是刚颁了赐婚圣旨吗,他办成了事儿,仪公主赏了一大笔银子呢!公主的这出手段呐,真是高!”
另一人附和道:“咳!皇室哪有个不会耍手段的,仪公主为了让皇帝别逼着她嫁给赵大人,设了这么大出戏促成洵世子的婚事,好让自己逃出生天。这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还不是被我一眼看透!”
身旁人赞叹道:“这么一听好像真的蛮有道理!”
有你娘的头道理!
慕容仪心中愤怒不已,难怪上官零不听她半句解释就如此决绝的与她断情义,原来民间的传说是这般的版本么?
在普通的栽赃上,刻意误导民众“了悟”皇家内幕,抹黑她的名声不说更要搅的她身旁人尽皆嫌恶于她,好歹毒的计策!好深沉的心机!
慕容仪不禁毛骨悚然,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慕容仪抛开这一群谈论的热火朝天的赌徒,随手揪了人引她去找他们口中的齐爷。绕过大堂,隔间半敞开式,在楼道大致窥探赌博的一二情状,此处摆放的赌桌比之外间模样大致相同,但总要再精致一些,三五成群的锦衣公子哥围在桌前大声吆喝,嘴里不断蹦出市井骂街的词儿,虽不如外间那帮平民的举止粗俗,也雅致不到哪儿去,无论输赢,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慕容仪明明走在如此嘈杂的走道里,深思恍惚还留在苏绿意清雅的屋舍,面前是她平淡如水的面容,薄唇微启,吐气若兰,字字嵌入她心中一般:“你拒婚一事,我并不知原委,且以你如今的心情,也不该谈论此事,但蒙你唤我一声姐姐,少不得多说两句。切莫因一时之气而错过真心之人,看的太过糊涂自是要不得,可看的太过清楚,也未必是件好事。人生有时,难得糊涂。”
她揉揉眉心,把那些字句暂且挤出脑海,在走道尽头的隔间停下脚步,屋内只有两人正赌的热烈,周遭围了不少观战的,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睛紧盯着四下移动的筛盅。
慕容仪细细望去,衣衫褴褛,头发窝成一团脏乱不堪,整张脸灰扑扑看不出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晶亮,死盯着手中的筛盅,满是贪婪的光。抓着黑盅上下晃动的手,黝黑而细长,指甲缝嵌满污泥,似是地狱伸出的魔爪,紧紧攥住手中的物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慕容仪在赌坊伙计耳边低语几句,在他怀中塞入一个银锭子,那小伙计喜得眉开眼笑,清清嗓子喊到:“里面围着的那圈爷,咱挪出去玩自己的好吧,都堆在这边自己也憋闷,齐爷玩的也不爽快!”
那浑身脏乱,抓着筛盅的人亦一脸不快的嚷道:“对对对!都给爷滚!围在这儿爷的风水都不通了!麻溜的滚!”
众人摇摇头,骂骂咧咧离开,慕容仪唇角勾起,大步跨进空荡荡的屋舍,那齐爷和对面人又开了一局,无暇顾及她的到来,慕容仪环胸看着两人满身斗志,齐爷脑袋随着手中动作左右狂甩,长而杂的头发仿佛随时会散落一地,让慕容仪一阵恶心。
她眸中不屑,自己真要做些什么小动作,也不会找这种倒胃口的人吧!
她转头瞥向另一侧,单薄的身体,闭目专注筛盅的脸,相同的五官,截然不同的气质。慕容仪忍不住要揉揉眼睛,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把眼前的布衣赌徒都看成赵离的模样!
儒雅的读书人,粗俗的赌博汉,这二者哪会有联系?他们怎可能是一个人?!
盅停,手落。
慕容仪一动不动看着那人缓缓睁眼,瞧见她的一瞬眸中翻江倒海,瞬然变化多重,她心咯噔一下:好嘛!果真是你!
她张口道:“你居然在这里!赵——”
“娘子!你居然寻到这处了!”
赵离猛然跨过来掩住她唇,淹没她所有话语,使出全身力气连拖带拽把她带离赌坊,留着那齐爷瞪圆眼睛,半晌后反应过来,叫到:“哎——臭小子你回来,还没比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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