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涛影一愣,他是真的没想到,就那么一本消遣解闷的书居然能卖出这么高的价,要知道他从南方拉来那么多货物,尽数卖空了还不到这数的一半呢!要不是有萧、杜两位姑娘提供的桃酒,只怕他连本钱都不一定回得来。现在桃酒也卖完了,他兑好了银票,打算回去按成跟她们分了再接着谈往后的合作。
“这,这太多了,我不能收。”黄涛影毫不犹豫地推拒了,将脸一板,口中振振有词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那天我就说过了,这书只是路边书生誊抄来的,不值什么钱,不过是个消遣时间的玩物,送出去了就是送出去了,没有再去收人银子的道理。”
两人一个固执要给,一个固执不肯收,正争执时外头走进来一个人,青布衣裳黑布鞋,模样周正,迈着方步走来,一手拿着鱼竿,右手提着竹篓,见到这情景顿时愣住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徐掌柜一听这声音熟悉,回头来揉揉那对斗鸡眼,疑问道:“胡,胡管家?”
“胡老哥?”
与此同时黄涛影也招呼了一句。
来人乐了,“合着你们也认识啊,这推来让去的,是在玩什么呢?”竟是陈府的大管家,胡湛。
徐掌柜的眼神在他手上的鱼竿和竹篓上游移几下,再想想方才黄涛影迟迟不来,脚上还踏着双显然要外出的鞋子,哪还反应不过来,不过也忑巧合了些,他一拍大腿苦笑道:“哎哟,这回可真是,巧了!”
三人坐在一块说了几句才明白,合着书是黄涛影出的,徐掌柜让人卖的,胡湛奉命去拍的。
这八百两银子,算是胡湛代表陈府出了钱,徐掌柜觉得这书不是自家的,不能白占人银子,拼命要还;黄涛影又觉得书已经送出去了就是别人的,这银子不能收,闹来闹去,原来互相还都是认识的。
胡湛给自己倒了杯茶,笑呵呵地说:“黄老弟你是不知道,徐掌柜这人啊,较真起来连我都害怕,这银子你就收了吧,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你就取一半去,也好让他心里头舒坦些。”
徐掌柜赶忙点头,殷切地望着黄涛影,后者无奈,最后耐不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最后坚持只取三百两去,紧接着就说,今天有缘聚在一块也是天意,就由他做东,去鸿宾楼里开一桌。
胡湛拍手叫好,这下子鱼也不钓了,将渔具暂存在这里,三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门,朝鸿宾楼方向走去。一顿酒喝完,借着酒兴,由胡湛牵头,命小二捧了香烛来,几人当场结了异性兄弟。
薛城外五里,蛮族兵营里罕见地安静,头领大帐。
一名香肩外露的女子在炭火边来回走了几圈,见几名将领俱低头喝着闷酒,忍不住娇声埋怨道:“喝喝喝,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全都忘了大王的命令了?”
头领闷声闷气地说:“没忘,可现在打又打不赢,不喝酒能怎么办。”
“就是!咱家的小崽子再怎么能打,也不能一个分五个去跟人打啊,还不是你那什么、什么侦察兵,干吃饭不做活的废物一样!人家大军都到面前了,咱还什么都不知道!照我看,都该拖去砍了!”
坐在他左下首的将领脖子上系着一圈白森森的骨头,模样凶悍,脾气也暴躁得厉害,骂着骂着,闷了一口酒,当场摔了酒杯。
杯里残留的酒液泼在炭火里些许,一瞬间把火点旺,窜得老高,险些烧了芷兰的薄纱袖子!
“你!”芷兰气结,纱袖下的纤手下意识就想结印,想了想又忍下了,憋着一口气恶狠狠道:“那现在怎么办,退兵?”
头领看了她一眼,大手将铜酒杯无意识地捻着,不甚灵活的脑袋居然真想到了一个点子,他伸手对着芷兰招呼了两下说:“军师,你来。”
他是不清楚这女人来历的,临行前被蛮王叫去,硬塞了这女人进他的军队里,那会他还当这是大越的俘虏,进来充当军妓的,没想到话刚提出来一半,当场就被大王揍了一顿,严厉地命令他多听这位女仙的话,还明说了这女人在他这儿的地位,那可是军师。
要知道蛮族普遍的风格就是爱动拳头而不是动脑子,所以蛮兵行伍里军师的分量极重,往往是族里的长者,或者公认的智者,可这女人?
直到相处了一阵子,见识到她的头脑和能力之后,才明白为何大王要客客气气唤她一句女仙,想想那手唤尸神技,这句女仙,不假!
头领压低了嗓子询问道:“军师,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的人变得更能打?”
芷兰先是一怔,继而轻松地笑开。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到傍晚时,军营上空炊烟袅袅,将士们操练了半天,带着一身臭汗往吃饭的地方赶去。
暗九掀帘子进来时,萧佑薇刚刚挑亮了一盏灯烛,正要摊开面前的一册兵书,这时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她抬眼笑道:“今天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光是闻着就要把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暗九老实地回答:“是煎包,城里的百姓送了肉过来,大人派人去河边挖了些好野菜,剁碎了和着肉馅包进去,刚出锅,还热乎着。”
萧佑薇有些惊讶:“等等,你说这东西……”
“是我做的呀。”
帘子再度被撩起,陶九知笑眯眯的脸探了进来,他头伸进来了身子却还在外面,而且小心得很,将帘子底下拉得紧紧的,生怕她的芳容被外人瞧见。
猜测被证实,萧佑薇唇边漾着顽皮的笑,拿竹筷子去戳那油亮的煎包,浓黑的芝麻被筷尖一捣,落在雪白的盘里,透过白白的薄皮,能看见里面油绿混着淡粉的馅。
她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号角声响起,呜呜地传遍了整片大营。
“敌袭!有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