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门前,方明青向赵炜长长鞠了一躬。
赵炜忙扶起方明青:“这可使不得,正辰兄称我这商贾一声弟,就是万死我也是甘愿。
更何况是此等小事。
”
确实是小事,后来几人又是商讨一番,决定由赵炜将方母等人护送到云稽方家。
至于方家会如何做?端看在方谢二人婚礼时,送上的礼品便是可以知晓方家绝对是欢迎方母等人。
方母这个打算一早便是放在了心底。
养母待她如珠似宝,而她却是未曾孝顺养母。
早先,在方谢婚礼之后,方母便是想要寻个时机会云稽方家一趟,去见见那个现已是年迈的养母。
至于大长公主与世家的争端,赵炜的派系问题,却不是众人思考范围之内。
毕竟这只算是探亲罢了。
“明青,娘带着宜佳和哼唧在南司等你。
好生照顾着自己,家中诸事莫是担心。
”方母双目已是含泪,这少年郎虽不是自己的亲子,可他的孝顺,一一是入了她的心底。
这是个好儿郎。
见方明青点头,方母便领着抱着方昊的刘氏走到一边,徒留下方明青和谢锦兰。
“明青,衙内的事务已然是步入正轨。
刘桀阿狼等人,须得徐徐图之。
”谢锦兰开口便是这些,而后见方明青含笑,便也不说下去,这些华安文定是会交代。
“性命最是重要,万事小心。
还有,切勿过度操劳。
”
谢锦兰一直与方明青待在一块,方明青也从未隐瞒这些事情。
所有方明青经手过的公文案牍,谢锦兰也是一一看过。
谢锦兰自然是明白刘桀阿狼等人的可怕。
华县令确实是阿狼下得毒手,当时阿狼才不足六岁,便做下这等恶事。
最关键的是,还是查到一件事,这几年来,刘桀刘豹等人一直在收集粮食,一方面供给给粮店,一方面却是不知道运到何处。
再是一联想到这次安县里头隐藏着的矿藏,两人心中皆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粮食和矿藏,哪一样不关乎这大康的安全?
“时候不早了。
”方初瞧着阴沉的天色,作恶人道。
“走吧。
”
两人倒是没有依依不舍,谢锦兰扶着方母上了马车。
冷秋最后上马车,原地便是留下江承佑,方初以及方明青杜仲等人。
而就在众人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中时,次安群山之外,便是有人率领五百人的队伍,朝着黑山峰疾驰而去。
正是去而复返的姜斌,姜斌奉皇帝之命,势必要将那矿藏夺回并且抓捕偷挖矿藏的恶徒。
“你带着三百人往西边去,到了黑山峰的南侧,寻个地驻扎下来。
苏文你,再是带着剩余两百人往顺口去,向那千户营传达圣旨,并与那朱千户商讨借兵之事。
”
被吩咐的两个将士,具是应答,而后整顿军马,按照姜斌的指示,往目的地前去。
“将军?”原地只留下十号人,其中一人上前。
姜斌抬手止住了那人的话,指着通往次安的唯一道路:“我们去山里头。
”
“可是次安?”
“正是,没准你还能见到自己的老伙计。
”姜斌说的便是七叔刘勇。
姜家一向管理清溪军,而姜斌便是接手了他已逝兄长的职位,而军中大多是曾与已逝兄长并肩作战的老人。
“倒是许久没有见他,他那斧子也不知是不是生锈了,得好生过过两招。
”
而被记挂着的刘勇此刻却是苦不堪言,刚出了次安不过两日,便是落雨。
山路打滑,便随着其他人进了地下栈道。
这地下栈道便是他这土生土长的次安人也是不知晓的。
这还不至于糟糕,栈道闷热,也不过是身体上的疲乏。
可阿虎却是在第三日便是得了热射之病。
刘勇要带着阿虎去瞧病,那些人也是不理。
可不过两个时辰,刘勇便是明白,那些人脸上的古怪是怎么回事。
走了这么长时间,他竟没有出栈道,反而重新遇到押粮的一行人。
问这些人,却具是不理会他。
哪怕拳头到了面前,也不见这些人惊呼。
刘勇这才忍下脾气,催促着赶路。
方得了这些人的正眼,加快了速度。
已然是到了第五日,阿虎的病,犹未见好转,本就脾性急躁的刘勇,不由得一个早间便是问了百八十遍的“何时到”。
忽地,眼前有光线进入,再往前走几十步,眼前是一个山谷。
山谷内不时传出阵阵爆喝,响彻云霄。
众人也不再前行,停在原地。
明面上,这惹得刘勇牢骚不断,实际刘勇趁着这个机会,打量四处,总觉得眼熟。
而且,风吹叶动,隐隐有些危险。
不过,这次安的山林具是长得相似。
一声长哨过后,等了不过半刻,便是有两人出现,一个盔甲,一个布衣。
布衣者在前,盔甲者在后。
刘勇不时瞟过两人,忽地,被布衣者发现,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具是如常地收回目光。
“舍先生,已是运到。
”
这还是刘勇头一回听见这些人说话。
布衣者上前两步,站到粮车钱,清点。
而后,方看向方才说话的人:“雀,怎比之往年少了这般多?”
马雀道:“新来了个县令,不大方便。
老爷说了,剩余的,且再等上几日。
”
“新来的县令?”
“正是。
”
布衣者之后却是没有说话了,只是抬了手,林中忽地出现了十余个身着一致的年轻男子。
马雀等人将粮食转交后,便是打算离开。
可刘勇却是忽地到了布衣者面前:“大人啊,我这侄儿在运粮时,中了热射之病,可有大夫给我这侄儿瞧上一瞧?”
布衣者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急切的中年男子,细细打量,而后笑了:“可。
”
马雀却是蹙眉,这里头向来是不留人。
这新来的,竟得了舍先生的青眼。
不过他却是不管,领着人,径直走了。
刘勇遂了心愿,跟着舍先生一块进了密林。
……
昼夜轮回,又是过了几日,黄历上已是翻至七月初三那页。
这日,方明青伏在案桌上,睡眼惺忪。
前夜,实在是偶有一点发现,方明青实在舍不得回去,便是歇在这二堂里头。
醒来便是觉得身体松软,疲乏得很。
方明青又是想起谢锦兰临走前的谆谆叮嘱,不由得失笑。
倒是锦兰晓得他的脾性,忽然有了兴致,想给谢锦兰寄去一封信。
可写来写去,没有一封得他心意,既要含蓄,又是要表现出思念浓烈。
偏头,思考良久,忽得一句,赶忙记下。
又是想要再添些,可发现还不如单句。
“候人兮猗。
”
这是前世偶然所见之歌,不是这大康所有。
故而,方明青还是添上一句。
“偶听得山中老者吟诵:候人兮猗。
望与汝共赏。
”
写完之后,方明青却是没有寄件地址,只得作罢,将信夹进书中。
“扣扣”
在方明青再次伏案批阅公文时,有人敲门。
按照这敲门声,便知是华安文。
前日已是放晴,故而华安文也是上山寻过那矿藏,可无奈只有那矿道图纸,而无矿藏的确定位置。
“先生。
”
“大人。
”
寒暄过后,两人纷纷落座。
“可有何发现?”方明青已然决定动手除去次安县的毒瘤,刘桀。
华安文道:“阿狼还在次安县境内,未曾离去。
”
“什么?”
华安文继续道:“我命人在粮店周围巡视时忽然发现了阿狼的踪迹,并且怕是与那妇女卖身案有关。
前些日子,又是有人领着一名妇人到粮店里。
而后,那人得了粮。
妇人却是再未出来。
不过,到了子时,有人从粮店后门出来,背着一个黑布袋,瞧着身影像极了阿狼。
”
“仅仅是像吗?”
华安文笑着摇头,而后才道:“自当不会这么简单。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汗巾。
“次安县,有一传统,男婴出生时,便是由年老长辈赐予一块特殊汗巾。
我已是寻人看过,这便是阿狼的那块。
”
方明青接过,仔细看了看,却是与一般的汗巾无异。
“我也是瞧不出任何异样。
不过那些老者却是言之凿凿。
故而这属于阿狼,是无疑的。
”
“先生,我还是有一事不知,请先生与我解惑。
”
“大人问便是。
”
“这刘桀在次安也是算富庶,瞧他也是行事有善。
买卖妇人老者婴孩,又是为何?”
华安文一早便是知晓方明青性格中单纯的那部分,故而对方明青的困惑也不感到意外。
“大人,刘桀并非是买卖人口。
他做的怕是另一件大事……”华安文想起自己调查到这些年买卖的人口记录,在加之一算,忽得出一个荒谬的答案。
“是何大事?”
“再过四日,或许就能印证我的想法。
大人且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