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小小。
”
若是有人靠近这个山洞自然会听见里面的哄笑和吵闹。
可惜这个山洞位于黑山岭的深处,少有人踏足。
“新来的,你要不要来一把?”
衣着朴素的大高个沉默得摇摇头。
“嘁——”招呼的那人撇撇嘴,真不知道主家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个怪胎,整日整日地不说话,只管蒙头干活,不过这也使得他们这群人少干些,也就随他去了。
“刘光头,别招呼他了。
这人啊,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
我们自己玩。
”
围在小方桌旁的众人具是调笑开来。
“这挖矿啊,少不得要没命,及时行乐都不懂,白长这么大的个头了。
”
“是啊,是啊。
听说我们前面那一批的土匪,来了百八十号人,就只有二十几个回去。
啧啧啧……”
说起这事,罕见地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你们为何不逃?”大高个沙哑的声音在黑黝黝的洞中有些渗人。
“逃?”有人压低了声音,“怎么逃?洞口处有两个把守的,那些个树上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你能逃到哪去?”
“不说了不说了。
丧气得很。
继续来,快,刘光头,你快过来。
”
那边又是开了赌盘。
一开始众人捡拾到银块具是开心得很,可是这个洞只能进不能出,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呢?
黑暗中,一个黑影慢慢挪到大高个身边:“你想逃?”
赌桌上有个眼尖的人看到了,忙道:“嘿嘿,瘸子到大高个那去了。
”
“管他们呢,两个都是怪胎。
继续继续。
”
说完,谁也不理会这两人,专心地享受人生。
出去也是死,这里面有酒有肉还能赌,及时行乐,及时行乐。
瘸子的腿原先是好的,可是在一次逃跑过程中摔断了。
至于看守者为何不杀了他,便是因为瘸子是这里唯一一个有采矿经验的人。
“你想逃?”瘸子又是问了一遍。
大高个这才把目光放在瘸子身上,点了点头。
瘸子却是笑出了口:“不,你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我都看见了,你画的那幅画。
”
大高个双眉狠狠皱起,看着瘸子,警惕着。
“你不必如此看我,我会替你保密。
但是……”瘸子顿了一下,“我要你逃走的时候带上我。
而我也会帮你。
这个矿井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了。
”
许久大高个点了点头。
黑暗中,瘸子露出了白晃晃的两排牙齿,双眼瞪圆,眼白凸显。
……
“这县志一直是华县令所记吗?”
“是啊,我就识得那么几个字,做不来的。
”县丞弯着腰恭敬道。
方明青想起自己在《农事》一书上看到的内容,又是联系这本县志,对华县令心生敬佩。
“华县令对农事倒是很有研究。
”
县丞闻言腰背挺直了些,骄傲道:“华县令一向爱民如子,自己还亲自耕种务农,在那离县衙不远处的那座山丘还有他的草屋哩。
”
方明青也是来了兴趣:“可带我去瞧瞧?”
“这自当是好。
”
两人穿过街巷,一路上的情景倒是让方明青心中更加沉重了些。
这次安县的人具是矮小黑瘦,少有可以和方明青一比身高的人。
面色枯黄,嘴唇发白,头发稀疏等皆是常象。
县丞见方明青脸色泛青,心中惊疑不定,面上惶恐道:“大人您可是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百姓皆是如此?”县志上看到的总归感受不深,从现场感受到的总是震撼人心。
方明青知晓这个县郡困苦,却没有料到竟到了这般程度。
街边的黄土房矮小,方明青要想进去必得弯腰。
道上也是冷清,商业落后,唯一火爆的便是粮食店。
这火爆也仅仅是指店铺前围着很多百姓,而无一人上前询价,店铺前有两个大汉守着。
这也是唯二超过方明青身高的人,但一瞧便知是外地人。
再对比一下跃进县,方明青心中叹了口气。
“到了。
”县丞打开门上落的锁,推开木门。
方明青上前,进了院子。
院子里倒是井井有条,只不过田地里杂草丛生,并没有什么作物,想来也是因着华县令病重,无力耕种。
县丞跟在方明青背后,三言两语便介绍完了这院子:“哎呀,险些忘记了。
华县令生前有说过,若是您是个好的,便将手札交予您。
”
说着,县丞打开了草庐,从里面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册子,交给方明青。
“说是对您有所帮助。
”
方明青接过,细细翻看出来。
从小方村出来之后,他一直在看那《农事》一书,若是有所疑问,便去询问曾为农夫的马车夫,有些马车夫不懂的,便只能暂且搁下。
这样一来,方明青也算是个入门人了。
在翻看了手札之后,方明青对华县令更是敬佩。
“那些种子在何处?”
“种子?”县丞却是不知,“哦,这儿还有个小屋,许是存在了那里。
”
“小屋?快些领我前去。
”
就在两人翻找小屋时,有几人却是聚集在一块了。
“里长,听说,那新县令来了。
这粮价是不是得降下来?”一中年黑瘦男子捋着胡子对主位上的老人道。
主位上的老人便是被华县令拉下马的里长,不过到底是曾纵横这次安县多年的人,就算是被压制了十数年,亦是有所威望。
这不,华县令一死,各路牛鬼神蛇都汇集到他的身边。
“不必。
”里长摇了摇头。
但有一矮个男子接了话茬:“可我还听说,那县令是和山鬼娘娘一块来的。
现在村里的人具是对其信服。
”
里长听闻此言倒是笑了:“呵,你还信鬼神之事?”
闻言,压抑的气氛松快下来,众人皆是笑出了声。
那矮个男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搔搔脑袋:“这不是我还没娶上媳妇,我娘日日在我耳边念叨。
搞得我也不得不信了些。
”
“四姑婆倒是对你这个三寸丁极好的。
”
可不是极好,三寸丁,也就是矮个男,虽说没有娶妻,但女人何曾少过。
且这些女人里有不少是被他娘设计陷害不得不进了三寸丁的后院。
众人又是闷笑不止,具是调笑起三寸丁。
“那小翠可是我瞧上好久的,屁股挺翘,没想到倒是四姑婆下手比较快。
昨夜可爽快?”
“别提了,那就是匹烈马,我上都上不去。
脑袋上磕了个大包,我娘说丢在院子里,整整她。
”
“那改日兄弟我去调/教调/教。
”
“好啊,你在后头,我在前头。
”
“行,好兄弟。
”
众人说笑间,已是到了饭点。
“好了,别说了。
明日里,带上两三个兄弟领着一群村民,去县衙里闹闹。
哼,我瞧瞧他能待到几时。
”
“里长睿智。
明日我就叫阿大去探探。
”
“嗯,先开席吧。
”
老人拄着拐杖,身边有一个水灵的丫鬟立刻扶着他,老人摸了一把丫鬟滑嫩的手背,笑眯眯道:“这几日倒是乖巧了。
”
丫鬟瑟缩了一下,面色惨白。
“刘六,取了那坛老酒来,我和兄弟们乐呵乐呵。
”
“是。
”一精瘦仆人领着一个小厮去了地窖。
说话间,众人已是来到了厅内。
厅内的装潢有些不伦不类,说是华丽却是暗沉得很,若说朴素也是有几个亮眼之处。
但没人注意这些,众人的目光具是在那桌好菜上。
待里长入席之后,众人这才寻了自己的位置一一坐下。
“这里具是老曹的手艺,大伙该吃吃该喝喝,别跟我客气。
”里长说完之后冲刚进来的管家刘六道,“把华子领进来。
”
华子是一条土狗,瘦骨嶙峋,身体上伤痕累累,一瞧见里长,如同先前那个丫鬟一般瑟缩了一下,便转身要跑。
可是脖子上的铁链拉扯着,华子声声惨叫。
“好好好。
”
席上众人具是叫好,瞧着华子的惨样,心中痛快。
“老爷。
”管家将铁链递给了里长。
里长看着年纪大,可手上的劲不小。
铁链在青筋暴起的手上转了好几圈,华子四足抵住地板,却被生生拉近,四足上的血痂又是破开,华子不停惨叫,可没有人叫停。
丫鬟闭了眼,转过头。
里长却是冷笑:“头转回来,好生瞧着,下回再不听话,就和它一样。
”
说话间,华子就被拖到了里长的跟前,里长一脚揣在华子的腰部。
按照惯性,华子应该飞出去,可脖子处的铁链却是不许。
“嗷~嗷嗷~”
铁链移开,裸出了其下的粉色伤疤。
里长拍了拍华子的脑袋:“坐下。
”华子乖乖地蹲坐下,一双透亮的黑眸怯懦地看着酒席上的肉。
里长此刻却是招呼起众人:“吃啊。
这龙虎斗里面可是有猫肉、蛇肉、鸡肉,可是大补之物。
还有那道烤乳猪可是野猪啊……”
众人此时怎么忍得住,纷纷动筷,夹起自己一早便瞧上的菜肴。
“还是里长会享受。
”
“是啊,是啊。
”
里长摸摸自己的胡子:“和我做事,何时亏待过你们。
”说着,倒了一盘狗肉给华子吃,华子立刻咬住,呜咽出声,仿佛在感激。
里长大笑,拍拍华子的狗头。
可不过一刻,华子便趴伏在地板上,难受地不停翻滚,口中白沫泛出。
“华贱人死了,你也没必要活着了。
”
三寸丁一瞧,倒是笑道:“里长,我新得了一只癞皮狗,明日便送来如何?”
里长大笑三声:“好啊,取名方子如何?”
“甚好。
”“不错。
”“里长大才。
”诸如此类,具是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