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使摸了一把小沟里的泥,又走向那一小丛倒地的芦苇,芦苇根部折断显露出白色的根茎,据他判断这就是那江阿福落河之处。
忽然李正使又看见了一片芦苇叶上和小沟底部相似的黄色干泥。
这几日都无雨,干泥的出处,也唯有一个解释,便是有人曾跌落在小沟,并且靠近过芦苇丛。
至于是否与案情有关,还是要看看调查的结过。
“吩咐下去,调查一下附近的猎户,顺便将堰长叫到衙内,好好询问近日可有人走过这条路。
”
而后一行人又去了那湛道子的房舍,干净,不染尘埃,唯有那床铺有些凌乱,沾染上几滴鲜血,以及断裂的门闩。
门闩断裂处有些木屑,看上去是新的。
“这?”方明青记得先前李正使有说“门窗完好”。
“这是今日一早,道童唤不醒湛道子,和其余道长一起破坏的。
”李正使一如往常笑着。
“自从撞坏门之后,这里可离了人?”
“报案前一直有人守着,后来便锁上了门窗,未曾有人出入。
”
方明青听了,这不是密室杀人吗?种种情况排除之下,最常见的便是密室中还有一个密室。
顺着这条思路,方明青开始在旁边的书架以及墙壁上开始搜寻。
李正使也就站在一边瞧着方明青胡闹,面色悠闲,精明的小眼睛却一一扫过方明青所摆弄过的物件。
忽的,轰隆一声,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移开。
是衣柜。
“明青,小心。
”
方明青只见眼前一个白衣人持剑直冲向自己的面门,忙向左侧躲去。
白衣人却乘机溜到方明青右手侧的门处。
门口的两个衙役却是不敌,被打伤在地。
白衣人也不见了踪迹。
白衣人藏身之处是衣柜后的凹墙,恰好有人身体的宽高,却有两臂长。
这凹墙上供奉着诡异的仙人像,仙人像旁有一高脚几,其上却是空无一物。
李正使忙上前搜寻,却是一无所获。
又是询问起周围道士道童,具是对这个湛道子不甚熟悉。
那日之后,方明青随着谢锦兰跟在李正使身后,初涉断案之术,忙碌得很,倒是谢锦兰神色悠闲,不复之前对李正使的热烈。
先不言之后的日子,而现在正是亥时一刻,一群大老爷们,喝着酒,划拳,掷骰子,这便是江府下人的院落。
“这一月来,日子真是舒坦。
他娘的,这做官的,就是有钱。
”
“嘿嘿,还是阿福那小子厉害,享受了这么多年。
不过,心也太大了,一仆事二主。
这不,嘿嘿。
据说还是那二公子亲自下……”
接下来,室内静了一阵,争执声渐渐大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有人进去了。
“安静,你们在做什么?”
“大哥,这江阿福是不是……”
“今日那李正使已经召了我去问话。
我担心之前做的事会被发现,明日,我们便寻个由头走。
”
“大哥。
”这是多人不情愿的声音。
“若是被李正使查出什么,看你们还有没有命享受。
”
房内又是安静了一会,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位大哥却开口了:“老二,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我没寻你啊。
”
“啧,不好,赶快收拾东西,我们就走。
”
说完,屋内就是一阵“叮叮当当,当当哐哐”的声音,许久,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冷秋心道不好,瞬时破窗而入,这二十名壮汉,皆是被挖走了心脏,只有一个穿着打手服饰的男子,从门那处离去,听到身后动静,便撒开两腿,拼命外逃。
显然,这男子武功不错,甚至高上冷秋一二分,否则也不会混在那些打手其中而未被冷秋发现。
只是这遛狗一般的轻功,一心追捕的冷秋丝毫未觉不对。
在月色的指引下,嘴角挂着诡异微笑的男子,潜入了树林,而且正是那片冷秋下葬尸体的树林,来到一处,男子停了下来,面对着冷秋。
“冷姑娘,你可有兴趣加入我们。
”似男非女,似女非男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冷秋拔出剑:“棺材里的人呢?”
男子,也说不得是女子,开口了:“冷姑娘,你若加入我们,我们便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助你寻回尸体。
”
还未等冷秋回话,忽然出现一位白衣男子,持剑攻向神秘人。
神秘人皱眉,在白衣男子来时就离开了原位,袖口中飞出几枚飞镖,“嗖嗖”两声从白衣男子耳边飞过,深入到白衣男子身后的树干上。
但是白衣男子的速度更快,欺身贴近了神秘人,剑也划破了神秘人的胳膊。
神秘人忙退后几步,定定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而后运功轻身离去。
而远处一片火光,似乎有人向这边寻来。
冷秋淡淡地看着白衣男子,任由白衣男子拎着她上了树,好似儿时。
冷秋眸光微动,微扯嘴角:“师父。
”
许久,待那队人离开后,白衣男子才将目光放在冷秋身上:“我未曾有过任何徒弟。
”
冷秋嘴角的笑意慢慢抹平,也是,为了躲避她,师父连假死药都用了。
“那我算什么?这十几年算什么?”
“……”
许久,也没有回话。
冷秋闭眼,动身,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右肩,拔剑,血色晕染着黑色劲装,看不出分毫,只有空气中的铁锈味。
“师父既不认我这徒弟,那我自然就不能用师父教授的武艺了。
”
白衣男子拧眉,神情也是清冷起来,与冷秋倒有了几分神似:“何必如此?”
“自当如此,告辞。
”
“等等。
”
冷秋停下离去的脚步,眼中有了喜意。
“那把剑也留下。
”
冷秋猛地回身,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捂住右肩,方抬首,用凶狠的目光盯着白衣男子,开口:“如你所愿。
”
“哎呀,小姑娘家家的,脾气别这么大。
喏,我也不是白要,这瓷瓶里可是疗伤的好药,哦,这簿子送你了。
”
冷秋想笑却又是悲伤,小时候,师父也是这般嬉皮笑脸地哄她。
师父现在摆出这幅模样,可是因着甩了她,心中松快?
左手接过簿子和瓷瓶,冷秋头也不回地离开。
离去后的冷秋自然听不见白衣男子深深的叹息,也不知道那黑衣玲珑的神秘人去而又返。
“玉面君,你我现在同是夫人手下,怎动手伤我?”
“喜鹊使者,我还未质问你,你反倒是来问罪于我。
这般特地将嫌疑转移到我那不知事的徒儿身上,是何意?”
神秘人沉默片刻,依旧用自己雌雄难辨的声音道:“这倒是我的不是,没想到误伤玉面君的小徒儿。
不过请玉面君放心,最后的‘凶手’定然不会牵扯到你这小徒儿身上。
”
一声冷哼,传入耳中。
“但愿如此。
”
……
客栈里的灯也亮了一宿,方明青坐在桌边,细细思索怎么给原主母亲回信。
今日他在客栈中遇见了在等他的赵炜。
赵炜所来,一则是为了给他送信,二则是商量马车之事。
马车之事,方明青现在是没有心情商讨,赵炜表示了解,毕竟被牵扯进命案,麻烦得很。
留下辗转到其手中的方母家书,赵炜便离开了。
徒留下头疼的方明青。
方明青不是不想回信,自从接手了这幅身子,他自然会承担起他的责任。
只是,这是原主母亲寄来的第一份信,不仅是他的第一次,还是原主的第一次。
故而,记忆中也没有可以模仿的范本,又怕自己掉了马甲,还要转换为文言文,真真是逼着人青年脱发啊。
谢锦兰倒是睡得极香,总归是小姐的身子,走了这么多路,早就累得不行,哪怕屋内有了昏暗的灯光,也是熟睡得很。
好歹是编好一封信,方明青看看窗外有丝微光,天色还是昏暗得很。
和衣倒在罗汉床上躺了一会也可能是回过一觉,方明青迷糊间便听见敲门声。
心下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门,扔进一本小簿子,冷秋的背影一闪而过。
方明青摸不着头脑,关上门,打开小簿子,细细看着。
小簿子上的字,方明青一个一个具是看得明白,可是合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唯一能够知晓的便是,这是那位已死道士的遗物。
至于为何到了冷秋手中,他不明白。
冷秋不说,那他便不问。
随意翻完之后,就趴在桌上,小憩。
而这时,按察司门前江知府一直等在按察司,直到李正使来到按察司的衙门。
李正使笑着看着面色沉重,眼里带着精光的江知府。
“李大人,下官府中昨日亥时有二十一人遇害,其死状具是被人挖心,且这二十一人便是那日去挖坟的打手。
还有,据下官府中侍卫所述看到有一背影……且那描述与冷姑娘一一符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