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张家口的陆远选择了跟随一支商队直奔北平,然后转道从天津走海路去上海。靠着自己所拥有的两个金手指技能,陆远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如果这段行程是放在后世里,不管是搭乘火车、飞机或者长途汽车,从张家口到天津再到上海都不会超过一个星期时间,而现在,陆远却用了整整一个月才赶到上海。
几十年前的上海十里洋场,对于陆远这个来自后世之人,似乎有着致命的诱惑。虽说在后世里,陆远不止一次去过上海,但从未能像现在这样亲眼看到几十年前的上海景象。此时已经是六月底,距离淞沪会战爆发只剩下不过一个半月时间,走下船舷的陆远拒绝了黄包车夫的搭讪,转而背着牛皮背包顺着人流,在上海市区漫无目的的走着。
和几十年后的上海相比,这个时代的上海还没有后世里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一座繁华都市,尤其在陆远进入租界之后,街道两侧的热闹场景更是令陆远为之流连。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路上车水马龙,街边人潮熙攘,夜总会、大剧院、咖啡馆、酒吧门口更是人头攒动,不禁让人产生出这里无限繁华的感觉。
按照船上那位英国大副的指点和自己沿路打听来的情况,陆远在距离法租界巡捕房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白俄人经营的公寓楼,用每月租金高达20块大洋的价格从中租了一个房间。租界里像这样由白俄人经营的公寓楼有很多,虽说陆远花费了不菲的房租,但他却很满意房间里的设施和这里的位置。
多花费了两块大洋,陆远便从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白俄女房东口中,旁敲侧击打听来自己感兴趣的情报。洗澡、换衣,在夜幕降临之后,走出住所重新走上街头的陆远已经焕然一新,夜幕下的上海滩比之白天还要繁华,很有点后世里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多彩生活,只是在留言看来,此时繁荣的大上海比之后世里的上海却差了很多。
听着远处有轨电车带着特有的“叮叮”声驶过路口,漫无目的的陆远行走在街道上,眼前所看到的令陆远也不禁暗自感慨,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大上海,这个华洋杂处、号称“东方明珠”、“冒险家乐园”的地方,似乎真的很是热闹。其实陆远并不知道,只有华灯初上的上海才是那个被西方人称之为东方大都会的所在,在日本人对中国垂涎欲滴即将露出獠牙的时候,在上海这座城市里,却有着更多终日里生活在醉生梦死的人。
陆远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溜达着,直到他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上海滩鼎鼎大名的百乐门舞厅附近。百乐门舞厅可是上海滩众多舞场中的佼佼者,很多上海滩的名流大亨都喜欢来这里一掷千金,更有各国的特工间谍们喜欢来这里传递和交换情报,“老许,你说他们不会不来了吧?”百乐门舞厅外,乔装成黄包车夫的谢晨东张西望间,还不忘压低了嗓子向坐在自己身侧的许怀山问道。
许怀山同样乔装成是个黄包车夫,和年轻的谢晨相比,而立之年的许怀山已经在上海潜伏超过四年,原本这次接头的任务不该带谢晨来,可许怀山还是带谢晨来了,给年轻同志一次执行任务的机会,也是为了能让他们更快的成长。
河马,是一名内线的绰号,许还山和谢晨这次会乔装来百乐门,便是为了和这位绰号河马的内线进行接头。许怀山与这位鼎鼎大名的河马从未蒙面,但他对河马却久仰不已,这位绰号河马的内线曾经为地下党提供过很多次重要的情报。许还山并不是专事联络联络河马的联络员,如果不是因为上月地下党的一处秘密据点被国民党特务机构侦破,本该离开上海返回苏区的许还山也不会被命令继续潜伏在上海。
不管是地下党还是国民党,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河马都非常的感兴趣,可是因为对方的神秘,却很少有人见过河马的真面目。低头看看手表,许还山抬头向距离自己十几米外的另一个地下党成员看去,和河马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可许还山却还没有发现对方的踪影。许还山和谢晨左侧十几米外,还有一个地下党成员乔装成了卖甘蔗的小贩,一旦许还山这里出现了意外,那名乔装成小贩的地下党成员就会是许还山两人的后援。
许还山没发现河马的踪影,蹲在街角暗自打量百乐门舞厅的陆远却已经注意到了乔装成黄包车夫的许还山,许还山挂在黄包车上的那块蓝色毛巾是接头的暗号,只是在一众习惯使用白毛巾的黄包车夫中间突然出现一个使用蓝色毛巾的车夫,让人倒是看着倒是有些突兀。况且,陆远并不认为一个靠拉黄包车养家糊口的家伙,会有钱购置一块腕表。
陆远在后世里看过太多谍战影视剧和小说,只凭第一眼的印象,陆远就已经能基本认定这个形色可疑的黄包车夫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换句话说,这货如果不是混迹江湖的黑帮亡命徒,那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不是特务便是所谓的地下党。后世里的陆远曾经是个不出家门便知天下事的资深宅男,加之家人们的影响,陆远识人的本事也不算小。而现在,许还山已经被陆远锁定成了可疑之人,反正闲来无事,陆远就打算看看这个可疑之人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陆远发现了许还山的异样,可许还山却并没有看出陆远的异样来,时间就在陆远的暗中观察中一点点的流逝。接头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可许还山和谢晨还是没有发现河马的踪迹,谢晨忍不住急躁起来,虽说在许还山的安抚下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只要是个明眼人看到谢晨,就会发现这个年轻的黄包车夫实在是有些看着不正常。
就在连许还山都觉得谢晨的表现有些反常的时候,从百乐门舞厅里缓步走出一个西式打扮的中年人,从舞厅门童和那中年人的熟络应对中,不难看出这个中年人是百乐门舞厅的常客。
缓步向前的中年人并没有东张西望,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在暗自观察身侧的动静和异常,转眼间,那中年人就已经走到了许还山的身前。“包你的车去外滩,10块钱行吗?不过我只有美元。”中年人若无其事的走到许还山面前,不等许还山回答,便抬腿上了许还山的黄包车。
许还山心中一惊,因为对方刚才的那句话就是和河马约好的街头暗号,按照约定好的暗号,许还山此时应该摇头回答,不行,我这里只收法币。在回答暗号之前,许还山先扭脸瞟了对方一眼,眼前看到的却令许还山为之一愣。
对方的年龄看着和许还山自己差不多大,此人西式打扮,与上海滩那些小开们常穿的花呢西服不同,此人身上这件洋装虽然也是翻领单排扣的西服,可样式又有很大的不同,裁剪得也很是精细、合身。最重要的是,就算是许还山也看出来了,那衣服的料子颇为高级,看着轻薄却很有坠性,一看就是高级货。
虽然没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但许还山却觉得此人眉宇间带着一丝文气,和自己事先预想的却是不大一样。乔装成黄包车夫的许还山并没有马上回答对方,而是眼神复杂、表情警惕的先左右扫了一眼,又转头看看街面上那些或西装革履、或长衫旗袍的行人,直到许还山没有从担任警戒的同伴哪里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回头再次看向已经坐在黄包车里的中年人。
可是就在许还山张口说话的时候,原本坐在他身边的谢晨却突然扭脸看向黄包车里坐着的中年人,口中更是带着一丝不耐烦的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这可都等了好一会了。”谢晨突如其来的发问令黄包车上的那个中年人眉头一皱,心头突然泛起一股子不妙的预感,不等一旁的许还山开口说话,那中年人就已经从黄包车上下来,头也不回的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