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24日,叶有门回到了茸城,已经是晚上了。
他拨打张亭玉的手机,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去了他的律师事务所,被告知:张律师去了市区开会,估计很晚回来。他立即微信给张亭玉:立刻马上去建城开个公司,我要布局建城。
他回到了叶家宅,陈璐、小青和向湘在看电视。小青显然累了,趴在陈璐怀里睡着了。小马在看书,见他探头探脑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小路、崔颢、周小君在一起玩网游,一群没出息的家伙。
他想告诉向湘:田鸡死了。再一想,现在告诉她是不是太残忍了,毕竟她怀着孩子,会伤了胎气,而且还会在心理上产生一种暗示:从今往后我们俩就孤儿寡母;搞不好会产生自卑,会脾气暴躁。
不行,不能说,不说的话还有个念想,说了就万念俱灰了。他琢磨着,还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比如孩子一出生就认干爹,向湘是个聪明人,或许能得到暗示。
他回到书房,对小白蛇道:“死掉的是田鸡,不是段三楼。为什么我会说谎,说他死了呢?”
小白蛇吐着信子:因为你怕他,因为他死了,你会解脱,很多人会解脱。
“为什么田鸡甘愿替段三楼去死?”
你忘了江北红怎么评价他的:了解他的人都爱他,不了解他的人都怕他。
“其实,说段三楼死了,我心里一点也不踏实,反而更乱。”叶有门用手指摸着小白蛇的额头。
小白蛇吐着信子:去库切夫的餐厅,喝点酒,看看美丽的俄罗斯姑娘,心情会好些。
“你让我去看俄罗斯姑娘?”
嗯,换换口味嘛,不要害羞,陈璐不会怪罪你的。
“不不不,不行,你还是咬我一小口,让我睡上几天几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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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有门醒来,朦朦胧胧中闻到一股熟悉的体香,四处寂静,灯光幽暗,凉风习习。他睁开眼,见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卧室地板凉席上。身旁,陈璐一手撑着竹麻枕头托着脸,一手握着竹扇,微微摇晃。她穿着白色吊带衫,侧卧着身姿,大部分胸膛袒露出,还有那枪伤疤痕。
“我睡了多久了?”
“二天二夜。”
“我睡了那么久,你害怕吗?”
陈璐微微一笑,道:“害怕什么啊。你呼噜响得要命,满头大汗,还瓷牙咧嘴怪叫,小蛋蛋翘得老高老高的,体征正常。”
叶有门用手摸了摸,嘻皮笑脸道:“我去洗一下。”
陈璐道:“不要了,我天天帮你擦身。肚子饿不饿,冰箱里有冷面。”
叶有门摇摇头,道:“我还想睡觉,和你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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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8月27日,早上,叶有门醒来,站在窗前,透过窗帘往外看。
饼店的生意超好,陈璐掌管两只炉子,一个小妹在切饼;一个小妹在马路边上卖套餐,方便上班的人,无需排队;小青在帮忙收拾堂吃的桌子,漂亮的向湘挺着肚子帮着收钱。
茸城在搞社区养老探讨,养老不在是养老院的事,而是整个社会的责任,责任到每个基层单位,要做到精准服务。周阿姨管辖的社区是第一个试验地,大家策划了一大摞服务项目,最后整合成一键服务的功能项目。
每个有老年人的家庭,通过“一键”联络到服务中心,服务中心可以通过网络,监控、问答老年人的需求,实现“衣食住行医”上门服务。
其中,陈璐的宋饼被老年人推荐为“喜欢食用”的食品之一。陈璐为此大为感动,特意为老年人改良一款宋饼,口感更加柔软,还能蘸着牛奶和豆浆吃,方便咀嚼不方便的老年人食用。
未接电话好几个,还有祝小小的微信。他赶紧打开微信,两照片。戚妮卧床的照片,床边的医疗器材特别显眼,还有一张叶八月的照片。。。襁褓里的孩子,你知道未来有多么艰辛,多么需要勇气面对。
“见到你留言了,布局建城,我的天啊,气势如虹啊!”张亭玉冷言冷语道:“段三楼已死,不必那么紧张。”
“你妈的,拿了我10%的钱,现在也是上亿身家了。难道想退出江湖吗?对啊,我想起来了,你上过税了没有啊?嘻嘻,我让陈诺查你。”叶有门笑呵呵骂着。
“算你狠,掐到我要害了。好吧,好吧,今年年底去上个人所得税。”张亭玉在电话另一头打了一个哈希,道:“下午,俄罗斯餐厅跟你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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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的时候,叶有门对陈璐道:“下午,做一个宋饼,让小路带去SH看望一下老朋友。”
小路停下筷子,问道:“陈珹和陆璐?”
叶有门点点头,道:“陈珹前途无量,搞好关系,以后把宋饼开到昭通去。”
小路笑了,道:“老大,你还做宋饼生意。”说完,突感觉口误了,瞟了一眼陈璐,笑嘻嘻地道:“姐,没说饼不好。”
陈璐笑了,没说话。
叶有门道:“我跟你们讲,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孟婆汤经营模式改良了,变成世界级的产品。她给我一个很大的启示,其实传统的小东西也可以做得很大。。。”
“孟婆汤!好熟悉,是什么?”陈璐问道。
众人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叶有门,不语。
崔颢犹犹豫豫道:“老大,是那个孟婆?”
小马冷冷道:“应该是。”
小青看了一眼小马,皱着眉低声问道:“是哪个孟婆?”
小路也一脸诧异,问道:“对啊,是哪个孟婆啊?”
小马道:“就是那个孟婆啊!”
“你们搞来,就是那个孟婆。。。”还没等叶有门说完,小马道:“就是跟老干妈、王老吉齐名的孟婆汤!以后我们陈姐的宋饼改称:宋饼陈!”
众人都笑了。。。
陈璐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叶有门道:“这次昭通回来,感悟很深啊。。。你们想想那个万象城,牛哄哄的,可留下来的是一堆废墟;还有那个三百万个台阶,有什么用。。。曾经不可一世的墨氏机关术有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被遗忘了。。。可宋饼不同,它能传承下来,因为人们需要它,它有了人气,比墨氏机关术强大一百万倍。”
陈璐端着碗,看着他。。。
叶有门道:“我算是参透明白了,生于人,成于器,大成于人心的意思。说到底,神神秘秘的机关术就是一门手艺,跟做宋饼没什么区别。。。”
小马抢道:“对,宋饼传承至今,不光是人对它的需求,关键是有陈姐这样的人在坚持。所以说:大成于人心嘛。”
“咦,小马,你怎么说话利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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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俄罗斯餐厅,包房里。
叶有门透过红酒杯看着张亭玉走进包房,一米五的个子正好被酒杯完全包容住。能言善辩的张大律师似被困在酒杯笼子里,心里不免有种沾沾自喜。
一进门,张亭玉就像散了架似的,倒在沙发里装着打呼噜。叶有门为他倒上一杯红酒,放在他面前,道:“来,美丽可爱的大律师,喝点酒,醒醒神。”
张亭玉翻起身,做了一个曾经让他深恶痛绝的动作,从包里取出一张A4纸,递给叶有门。
叶有门接过一看:段三楼年轻时的照片。面目清秀,英俊潇洒,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邪气。
张亭玉举起红酒,摇晃着杯子,喝了一口,道:“采集了段三楼所有照片,整合出来的电子模拟照,看看像不像你印象中的人。”
“像。”叶有门看着照片,轻声回答着,慢慢坐下。心想:长相一流,技术一流,这家伙要是走正道,多好啊。
张亭玉摸了摸脖子,道:“开了整整两天两夜的会,就是讨论段三楼的死。”
叶有门问道:“结果?”他放下照片。
张亭玉道:“所有证据都支持段三楼死了。”
叶有门皱着眉,嘲笑道:“判定段三楼死很困难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这个我懂。不能再查了,查下去就难堪了。”
张亭玉放下酒杯,道:“你这种思维,是标准的戴着有色眼镜看事。段三楼虽死,但ZZD集团的事,一定会一查到底。”
叶有门翘起二郎腿道:“那是最好啊,期待、盼望啊。那么,我布局建城,你有何高见。”
张亭玉“哼”一声,道:“从你嘴里吐出‘布局’两个字,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叶有门嘻嘻笑了,道:“小人物也有大志向嘛。”
“好吧。”张亭玉在叶有门身边坐下,道:“余少帅昨天联系到服部家的人,通知他们:跟他们合作的那个人死了,并且牵涉进一起官员腐化案件。服部家很敏感,问:是不是要终止跟砾世家的合同?余少帅回答:是。服部家连夜发了声明,中断在建城的一切业务。”
叶有门收起二郎腿,问道:“那建城的项目怎么办?我每个季度都打款给他们的。。。那钱程他们怎么办?”
张亭玉道:“什么怎么办。。。你太讲义气。钱程一个点电话就风风火火去帮忙。”
叶有门嘻皮笑脸道:“说实话,我倒是想接手的啦。再说,这个想法你也支持啊。”
“急什么。”张亭玉凑到他身边,道:“我跟你讲啊。。。建城属边境区,让外国人来研究什么古老传说,还竖起卫星通讯等设备,本来就有问题。。。”
“是啊,**得很厉害。”叶有门抢言道。
张亭玉白了他一眼,道:“说正经事呢。。。段三楼一死,曾经支持他的上面人物就放手了;一旦放手,ZZD集团就少了依靠,他们在建城的项目就有问题,就得查。这一层层关系,你理解。”
“段三楼上面的人物。。。啊,文艺部长!”叶有门恍然道:“段三楼一死,线索断层了,文艺就有救了,就可以放心大胆查ZZD集团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亭玉皱着眉,道:“文艺老部长对段三楼是真情,那是谁都知道的,但被段三楼利用了。包括余将军袒护段三楼,也是一份情感,也被利用了。”
“真情泛滥!”叶有门扭过头,使出嗤之以鼻的腔调。但立即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不是定下的格调?”
张亭玉倒是没回避,道:“是。。。但你能不能为他们考虑一下。他们这些人都经历过国破家亡、出生入死的时代,同志之间的情感无法用物质来衡量的,真情泛滥情有可原的。”
叶有门不语。
张亭玉道:“余将军一死,孙立就动手了;他一动手,ZZD集团那伙人就急了;而段三楼一死,文艺万念俱灰了,跟随段三楼的人树倒猢狲散了。。。没有你想象中要保护文艺部长。”
叶有门举起酒杯,做了一个理解的动作,随后将红酒一口干掉。
张亭玉道:“段三楼一死,服部家一走,吴慈肯定会涉入錾卢的研发,阿文在建城的势力一定会抬头。所以,需要一家民企接手,压一压他们的势头。”
叶有门“哼”了一声,道:“我就是你们需要的民企。。。我靠,你们算计得太深了,陷阱一个接着一个。接下来,利用我和吴佩云毒品交换的机会,将吴慈扣掉。。。我的天呀,我就是你们利用的对象。”
“话不要那么难听吗,心态要端正,应该称共事。”张亭玉为叶有门倒了一杯酒,道:“你去建城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叶有门心里稍微缓和,问道:“说起利用啊,我倒有一个疑问,这个疑问在我心里藏了许久。孙立是不是在利用黄家绿?”
张亭玉靠在椅子上,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疑问?”
叶有门道:“段三楼曾经告诫我:黄家绿和孙立合作不会有好结果,不要和他在一起。。。现在想想,有点像哦。”
张亭玉道:“你会相信段三楼的话。呵呵,不会的。这一点,我们都清楚。要不然你不会拼命跟他过不去。”
叶有门苦笑,道:“其实黄家绿也暗示过我,孙导演和我们是两路人。。。我一直以为黄家绿在利用孙立,才会用诈死这种拙劣的手段去骗段三楼,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风格。。。不过,现在想想,其实是孙立在利用黄家绿。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得利的是孙立。”
张亭玉想了想,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没有利用黄家绿。而是利用了黄家绿和段三楼对抗时留下的空隙。”
叶有门道:“我知道,说白了,就是捅黑刀子。”
切!张亭玉无奈地摇摇头,道:“喝酒吧,有些事,我俩永远说不到一起。来,为段三楼之死,干杯。”俩人对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叶有门为俩人倒上酒,道:“黄家绿确确实实走的很辛苦,为了说通释水镇里的人保护錾卢秘密,卖掉嘉兴的房子,去建城买了一套。辛辛苦苦有点成绩,到头来被阿文出卖了。跟少数民族文化部门合作,挖了石龛,却被段三楼夺了去。随后跟孙立合作,诈死,为了茸城大厦的股份,让我诈伤,被段三楼识破,功亏一篑,被迫出国;最后为了夺取腐石,调动老部下,还搭进我的兄弟们。。。嗨。。。看看黄家,看看胡不嫁和胡八卦,再去看看他的老家,四壁萧条就像一个要饭似的。”
叶有门嘀嘀咕咕了半天,将手中的酒一口灌下,又道:“还是二师兄说的对,他这个人生不逢时。”心里却想:对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两个傻老爷们,胡不嫁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
俩人沉默了一阵。
叶有门突然问:“既然段三楼死了,我老婆、儿子可以回来啦。”
张亭玉撅了一下嘴,摇摇头,道:“你老婆的事,余少帅第一时间去解决了。可对方回复,兵库医疗大学里没有她的信息。我想起,你老婆用了一个假名:段戚妮子。可他们说,也没有这个人。”
什么!叶有门皱起了眉,想了想,掏出手机,调出戚妮躺在床上的照片,递给张亭玉,道:“这是我老婆的照片,算不算是个证据。”
张亭玉接过看了看,道:“发给我。这件事,我让驻日美国大使馆的朋友去调查一下,不过得花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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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楼被官方确定“死了”。
叶有门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胡不嫁;虽然她曾经说过,段三楼死后自己会怎么样怎么样的。但叶有门认为,胡不嫁对段三楼的牵绊,是内心放不开;一旦知道他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或许就放开了。
叶有门想立即乘飞机去昭通。但一想,吴佩云说:下周周末等她电话,也就今天和明天,假如就这二天里要交易毒品,那就麻烦了,对方可是毒贩,心狠手辣,而且疑神疑鬼的,万一胡思乱想了,只怕。。。他不敢多想,于是做了一个荒唐的事,打电话给吴佩云解释一下,希望能减缓几日。
“怎么,有比要回你孩子和女人更重要的事吗?”吴佩云的口气显然很不爽:“我说了周末等我电话,不许出任何意外。”
没有、没有!叶有门刚想解释,对方就挂了电话。。。他突然对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悔:这不是在骚扰她吗,刺激她吗。。。他叹了一口气,摸着额头懊恼着。。。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吴佩云发来三段视频,后面还跟了一句:原本不想让你看的。
他有点后怕,但还是打开了一个视频:画面晃动,声音嘈杂,男人浓重的呼吸声,还有孩子的哭声。阿越月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身体随着镜头在晃动;一旁的小床上,一个幼童四肢乱动,哭泣着。。。
叶有门狠狠地将手机砸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头。。。他一夜未睡,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趴在书桌上,轻声哭泣。。。可怜的阿越月!我的阿越月,婆罗塔森林的精灵,告诉我,我该拿什么来拯救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