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闺名一个竹字,是从皇城不远处的云崖山上来到皇城的。
因为在山里长大,姑娘对山下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懂,这次下山原本是出来替父母送信顺便长长见识,凑巧遇到了山贼拦路抢劫便忍不住出手,这才结识了月夫人。
“这是个好姑娘。”因为很忙,月夫人临出门的时候交代女儿好好招呼这位救命恩人,做母亲的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看着女儿的眉眼却微挑似乎别有深意。
“娘,女儿知道。”月凌波一脸纯真地点头,顺便回了母亲一个“我懂”的眼神,“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宁姑娘的。”
母女两个人“掏心掏肺”的对话让宁竹很是感动,这位美丽的夫人真好,一路上问了她很多事情,她说出来以后夫人便很疼惜地邀请她来月家做客,现在还特意安排一样漂亮的女儿来陪她。
娘说的没错,山下果然还是有好人的。
******
福运来二楼雅间,被宁竹一脚踹开的门已经被酒楼的工人很迅速地换上了新的,宁竹站在新的房门前一本正经地凝视着,似乎在检查结实程度,而屋内的另外三个人则是坐在四方桌前各有所思。
原本月凌波为了方便自己的目的是想把左君白旁边的位置留给宁竹的,但是管文轩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心里有点没底,便很怂地去左君白旁边坐了,事实证明她来对了——左君白好像很喜欢剥瓜子壳,还是剥了先攒着不吃的那种。
老实说,她虽然爱吃瓜子,但是瓜子皮吃多了嘴唇经常被刷得疼,难得眼前有现成的瓜子,她实在受不住诱惑,先是假装看风景,小手偷偷抓了一把塞到嘴里,对面的管文轩都看到了,左君白却似乎毫无所觉地继续埋头剥壳,管文轩端起眼前茶碗,狐疑的视线转向月凌波,却见少女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只剥瓜子的手。
修长的手指做这种细致的动作真是好看得要命,月凌波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几乎都快忘记自己盯着这手指的初衷了,直到确认了这新门挺结实的宁姑娘终于往这边走了过来。
“凌波,我好了,可以开始相亲了。”
“噗……”
“咳咳……”
正在喝茶和正在吃瓜子的人都忍不住受到了惊吓,唯有正在剥瓜子的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手指,抬头瞥了一眼管文轩,瞧见那位兄台脸色着实算不上好,他清了清嗓子,微笑地看着宁竹。
“宁姑娘,为免误解我想先问一下,你知道相亲的意思吗?”
“知道,凌波说是要帮我找未来夫君。”宁竹一脸耿直,脸上没有一丝小女儿的羞涩,看起来好似只是单纯在完成一个目标一般,“我娘整日担心我将来嫁不出去,要是能带个夫君回去给她看当然很好。”
还真是当成目标……左君白一时有些头疼,他现在已经确定月凌波这次是纯粹为了给他添堵才带这宁姑娘来的了,忍不住瞥了一眼趁机拿出手帕擦嘴的月凌波。
突然想让她把吃下去的瓜子吐出来。
“既如此。”管文轩似乎总算回过神了,也摸出一方手帕捂住嘴一边轻咳了声一边道,“不知月氏一门的相亲一般都怎么安排?”
“管公子未免操心过多?”凌波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又不自觉看向左君白,后者丢下瓜子,一本正经地挥了挥折扇。
“管兄与我意气相投兄弟情深,担心我的终生大事有何不可?”
情深你大爷。
“确实,君白是我的好友,他的事情我听说了,真的很担心他的终生大事。”管文轩从善如流地开口,真挚的语气和眼神让人不得不信服,但说话的人却趁月凌波低头的空档不客气地赏了左君白一个白眼,左君白用折扇挡住脸堪堪笑过。
“你真是个好人。”宁竹侧过头看着管文轩,一脸纯真地感叹,明亮的大眼直直地望着他,看得自诩演技精湛的奸商也忍不住心虚起来,顿时又咳嗽出声。
“管兄身子向来不大好,莫要为小弟的婚事耽搁了自己才好。”左君白一脸“惋惜”地开口。
比演技嘛,谁怕谁。
这番兄友弟恭的表演当真是有点过头了,也就骗骗宁竹这样涉世很浅的姑娘,月凌波伸手揉了揉险些生出来的鸡皮疙瘩,狐疑的眼神最终落在管文轩身上。大金第一皇商虽然一脸病弱,但那云淡风轻的脸色和运筹帷幄的气度倒是让人钦佩,只是不知为何,凌波觉得这人的眼神在说“你相得成才怪”。
月凌波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左君白,用眼神示意:这人想做什么?
也不知左君白看懂了没,只见他若无其事地把手中的一幅画像收好放置在衣袖,清了清嗓子。
“咳咳,管兄既然这么担心在下的亲事,不若一起吧?还请管兄多多照应了。”
他说照应,月凌波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直到瞥见窗外迎风招展的“管”字旗,她不由想起这人的身份,以及……这条街半数以上的店铺都挂着这旗。
确实是能照应,不过月氏还不缺这点银子。
“这不太合适。”她忽然开口打断男人们的自说自话,“虽然很感谢管公子的好心,但相亲场合有外男在,对宁姑娘闺誉有损。”
她这是大实话,谁家相亲也没有一个姑娘同时见两个公子的,虽然管文轩好像只是要来凑热闹,但在旁人看来就不一样了。
管文轩却并不气馁。
“月姑娘此言差矣,既是相亲,那便是同样未成亲的男子都有机会才对,君白去得,管某怎就去不得?”
这番无耻的话由奸商说来又非常坦荡,凌波不由呆了呆。
这人……说好的担心兄弟亲事呢?你就是这样“担心”的?
忍不住又将眼神转向左君白,她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左公子意下如何?”
你的兄弟要抢你的相亲对象哎?
疑似被担忧着的某人很配合地露出苦恼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管兄言之有理,在下也愿意公平竞争。”
竞争个鬼,你们有考虑女方的感受吗!
凌波正暗自气恼着,被争论中的宁姑娘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都别争啦,其实我都不会选的。”
“为何?”
两个贵公子同时疑问出声,不同的是管文轩脸色更白了些,而左君白则是毫不掩饰地露出兴味的表情。
“宁姑娘不喜欢管公子?”——直接就把自己略去了。
“没有,管公子是好人,上次我只是顺手救了他,他却给了我好大一锭金元宝,虽然我花不到那么多钱,不过真的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金元宝!”
噫——左君白和月凌波不约而同地瞥向管文轩,作为虽然没有很多钱但也从不缺钱的人,他们对于一些富商拿钱砸人的行为还是比较不耻的。
管文轩的脸色则是明显更难看了。
“是什么人给了你那个金元宝?”
“就是你那位很漂亮的表妹啊。”宁竹困惑道,“当时跟你一起遇到山贼的。”
“宁姑娘。”管文轩的声音忽然沉了几分,郑重地看着宁竹道,“救命之恩管某莫不敢以金钱敷衍,但做出这件事的人确实是我的远房表妹,这件事是管某的责任,还请宁姑娘见谅。”
说着,他还站了起来似乎是打算要鞠躬的,宁竹有些慌神,急忙伸手想要阻止他,有力的手抓住病弱公子脆弱的手臂,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啪”的声响,屋内四人同时僵住了。
“管兄——”左君白耳力好,听出这人绝对是脱臼了,伸手正欲帮他调整,却见宁竹手臂又是一动,“啪”地一声再一次传来,姑娘满意地松开手。
“好了,刚才你手被我扯脱臼了,不过我已经接上了。”
“……谢宁姑娘。”管文轩顶着惨白的脸如此说。
宁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给我金子也没关系啦,反正舅舅家刚好缺钱我就给他们了,倒也是派上了用场,你不用觉得愧疚的。”
“虽说如此,管某宁姑娘的人情也不能就此抵消,这样吧,姑娘难得来皇城一次,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管某不才也算半个东道主,可以做个向导。”
“真的吗?那我想去看画舫!听表弟说现在快七夕了,那些船可好看了!”
“好的宁姑娘。”
这两个人……已然忘记今天的主题是相亲了吧,还有那位“管兄”,你手臂不疼吗?
不管怎么说,两男两女的微妙组合便这样踏上了去湖边看船的路,眼看走在前方的男女一个深沉一个明朗一个优雅一个活泼,左君白稍微后退几步,走到一路无言的月凌波身旁。
“那两位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宁姑娘配不上管公子。”做媒人的如此道。
左君白“唰”一下展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确定你没说反话?”
月姑娘再次白了他一眼。
“我是从门当户对来说。”
“不巧,我是从为人处世说的。”左君白替凌波说出真心话,不轻不重地敲打一下某人,“而且若是从门当户对来说,左某也非宁姑娘良人。”
月小媒人顿时尴尬了,她确实是脑子一热直接带宁竹来欺负他的。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认真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的,宁姑娘我只是想带出来……带出来……”
“带出来威吓我一下?”左君白贴心地替她补充完这句话,好似没看到她猛然发红的脸色,一本正经地赞赏起来,“不错,方才那一脚确实吓着我了。”
“……”这家伙怎么每次见都比上一次更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