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子负打开房门,三个人,两个罪魁祸首脸没红,倒是钱子负一人满脸通红。
“师兄,有何事吗?”重涵走进房间里。
钱子负请俩人坐下:“巨门旁的那些刻字,有一部分的意思能明了了。”
“哦?是何意?昨日不还无多进展,今日如此顺利?”钟承止立刻起身走到钱子负的书桌旁。
钱子负摊开一张拓片,指着拓片上的字说道:“因为这几词明显指的山河与方向,但与我们所知的地理完全对不上,便怎么推测其意都有矛盾。今日我突然想到,如今的大运河是近千年才挖掘成型,而黄河千年里经过了几次大改道。例如临清多年以前是在黄河以南,现在却在以北。若这刻字成文于数百甚至上千年之前,所描述的地理定然会与我们所知的有出入。下午我去了县里的藏书阁,幸而临清是港口城市,虽藏书不多,但关于古运河与黄河河道记载的书籍都有。”
钱子负又抽出几张纸,上面都画着地图:“这是我以黄河几次大的改道为节点绘出的地图,随后与刻文里对照,再根据大峰山位置,便顺利推出了这几词的意思。第一段前半写的大峰山的情况,后半即是:‘门为钥,钥居四方,龙脉通连,气贯天长。东者青龙,海之入口。西者白虎,山之穴右。北者玄武,河之石后。南者朱雀,陆之沿前。’还有这段是:‘四钥锁开,气畅云贯,天龙腾来,地龙大湃。’”
钱子负抬头望向重涵:“重涵,记得那日看到夫子的地图里,有张你说应是佛山。”
重涵点点头:“佛山与京城、临清一样,城内有河水贯穿,当时那地图上的水路位置来看,应是佛山没错。”
钱子负接着拿出大华的地图,点了几处:“虽然具体字义还有诸多不明,但这样去解读便毫无矛盾。大峰山位于泰山以西,可称之为山之穴右。千年前,京城就在黄河之侧,可称为河之石后。临安也可称为海之入口。夫子的地图除了京城与佛山,其他都无法断定位置,可能同是因黄河改道与运河挖掘造成了水路改变。假设地图与巨门有关,那佛山即是‘南者朱雀,陆之沿前’。在佛山,应该还有一扇如此被掩埋过半的巨门。”
钟承止翻阅着桌上钱子负写绘的纸:“应该错不了,这些事不会如此巧合,既然现在也能对上号了,还有一处石门一定在佛山。但这‘天龙腾来,地龙大湃。’是何意?”
钱子负摇摇头:“这中间段落的意思,必须得到京城去破解了,要翻阅古文字的相关记载,一一对照,再推测出含义。这类书籍除了京城没有别处更全。”
重涵听了便说:“师兄,已经定了,我们廿五回京。回去后与陛下商量商量,师兄就先呆在翰林院,不管取拿京城哪里的书籍都方便。这事既然关系着大华安危,相信陛下对此不会为难。”
“……”钱子负看着重涵,一时没有回话,低下了头。
钟承止拍了拍钱子负肩膀:“邹夫子既然能答应三王爷撰写檄文,就说明邹夫子并非拘泥于形式表象之人。比起在陵前为其守孝,相信邹夫子更希望你做些实事。先同我们回京,其后应会去一趟江南,到时再一同去江宁看邹夫子。”
到大峰山洞穴内将刻字全部拓下后,钱子负本想先回一趟江南,替邹夫子做七送葬后再返回。但当时萧正与重熔依然在带兵逐城扫荡。钱子负与三王爷谋反多少有些关联,为其安全着想,钟承止与重涵都认为在谋反案尘埃落定前,钱子负别离开他们俩身边更为稳妥。于是钱子负便完完全全错过了邹夫子的葬礼,自然心中多有歉疚。
重涵听了钟承止所言,疑惑地问道:“还会去一趟江南?”
“下江南的事儿,约莫不会取消,没见樊姐与卫大哥近日都忙着赶漕运吗。待行刑之后,孙煦便会下江南安抚人心,到时候我们再以翰林院扈从身份一起同去便好。”钟承止说完看向钱子负,“京城与临安的地下巨门周围,应也有刻字,都拓下来,一起对照着看,说不定能破译得容易点。”
钱子负点点头:“嗯……夫子说的‘若祸端纵生,即取出与可信之人共保大华之太平。’大可能与此相关,现在破译这些为先。”
重涵见钱子负依然低着头,也安慰道:“明年会加设恩科,师兄破译这些之余,也要准备准备科举。相信能为大华为百姓尽出全力,才是真正邹夫子心中所愿。还有,待师兄明年中了状元,京城随便哪家的香闺,师兄只要看上了……”重涵一拍胸膛,“与我说,我去给师兄做媒。”
钱子负刚刚才变回寻常的面色,刷的一下又满脸通红。邹夫子的首席高徒再次变得言辞不清起来:“……我……我……状元……哪是说中便能说的……”
咚咚——
这时有人敲门,小樊楼的小二来传话,晚饭已准备好。
小樊楼本就是酒肆,于是这两月间,每到晚饭,钟承止、重涵、景曲、卫书水、樊可然便坐到大雅间里同桌吃饭。早前还有阎王,时而还加上清帮的香主,老鸨伤痊愈后也时常来窜窜,每日晚饭都吃得热热闹闹。
今日入座后,钟承止便向卫书水与樊可然说明了即将离开临清。
樊可然叹了口气:“这么快就要走了,樊姐真不舍得。”
卫书水也接道:“是啊,不单我们不舍得,估计临清的老百姓更不舍得。下个知县不知会如何。”
钟承止:“下个知县应不会如此无能。而且谋反案下来,朝廷变动甚大,近日这番清理后,短时很难滋生出新的毒瘤。而寻常小事,清帮也足够处理了。”
樊可然:“不过若是真来了有主见的知县,保不准会认为清帮才是大毒瘤。”
“不……”钟承止顿了会,“……清帮,或者说漕帮,也会面临一些变动,樊姐与卫大哥须心有所备。临清与漕帮,都与运河一体,一荣则荣,一衰俱衰。南北官道,实际已分走了一部分运河职能,只不过量微便难以察觉。但如今一切已脱离阴府制约,往后世间的变化可能会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就例如我们都见到的飞船。假如某一日,南北的粮食与物资再不靠运河,而是靠飞船来运输,那不管是临清还是漕帮,都会急剧衰退。”
樊可然与卫书水对视了一会,卫书水想了想,说道:“承止,你早前曾说……有法子能根本上阻了漕帮内战,难道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钟承止点点头:“可能某一日,漕帮再没有存在的意思,会化为他物,或消失于史,那漕帮内战自然便不会再有。”
钟承止转头看向窗外。黄昏下的临清热闹鼎沸,繁华无比:“……也许看着今日这般繁华的临清,很难以想象,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万物终归有消亡的一日。恐怕,这一日会急速到来,而不再是数代人之后的未来。”
这时樊可然忽然笑了:“承止,你又小看樊姐了。若真有这样一日,只要能保得清帮每个弟兄平安,而漕帮本身消亡……”樊可然望向卫书水,“……樊姐……倒是会有些开心呢。”
钟承止看着樊可然与卫书水,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重涵。漕帮若真在樊可然手上能迎来自然终结的一日,而不用樊可然再扛着堂主的责任,那对樊可然与卫书水来说,确实是更为理想的未来。
就好像自己,假如不用担着阴府与钟家的责任,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钟承止手在桌子下握住了重涵的手……便能把在临清这两月间的日子,一直一直地过下去了……
重涵把钟承止手捏了捏,放到自己腿上,似乎知道钟承止在想什么一样。
樊可然举起酒杯:“过两日再开一场送别宴,今日不谈别离,就祝愿来日一切安好,”
一桌的人便都举酒,一饮而尽。
卫书水放下酒杯,对重涵与钟承止说道:“那廿四那日,晚上设宴大家喝个够,这次你们俩可不许缺席。”
“……”重涵刚倒满酒杯想回敬,被卫书水这句堵得一下说不出话来。那日只要参加了小樊楼宴会的人,估计全知道自己与钟承止为何缺席,“……卫大哥近日教我这么多,我还没谢过。来日若有我能帮到之处,卫大哥一定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卫书水笑了笑:“不是我客气,是你客气。看看承止这样,毫不见外才对。”
钟承止已经动起了筷子:“不过,下江南一定会经过临清,而且一定会停留。临清能守住,清帮至关重要,又抓住了严堂主,孙煦应会接见你们。之后再不管调谁来当知县,也不敢找你们麻烦,放心。”
樊可然点点头,又举起酒杯:“这都是重涵的功劳。”
重涵便再回敬酒。没一会老鸨进来凑起热闹,话题随后不知怎么换到钱子负中了进士找媳妇之上,弄得钱子负再次满脸通红。一桌人乐呵呵地吃完了饭。
碗筷还没收,县太爷就送枣子来了,得知钟承止与重涵即将离开,还说着:“一定要再来啊。下官在临清候着。”完全没意识到过几日他的官帽也一起跑了。
晚上照常练功,沐浴,读书,只是重涵又不让钟承止读书了……
夜风吹散了些许白日的暑意,卷来阵阵月季的清馥。
钟承止坐在重涵身上,上下起伏着:“……唔……怎么了?今日……”
毕竟两个月天天在一起,重涵没像头些日子几乎通宿不让钟承止睡觉,也不会一进房间就黏在钟承止身上不放,今日却又故态复萌了。
重涵抬头看着发丝些微凌乱的钟承止,将钟承止放倒在床上轻吻:“……回京……再下江南后……你是不是……要去佛山?”
钟承止被重涵弄得说不出话来,喘息着点点头。
重涵放慢了速度:“我……能一起去吗?佛山也算我半个家乡……一定能帮上忙……”
钟承止看着重涵总是那么明亮的双眸,将重涵头抱了下来:“……笨……别怕……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嗯……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钟承止再没法说话,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
夜晚的临清依然喧闹,街道的灯光在房间里投出交杂的光影。
重涵近日习惯了一个睡姿,便是——同张被子一样盖在钟承止身上。这样不但把钟承止抱得死死的,而且只要钟承止醒了动一动,必会惊醒重涵。然后重涵便极不安分地折腾钟承止,弄得钟承止几乎每日早上都是在重涵的冲撞下清醒的。
虽然钟承止并不讨厌如此,可这段时间有个大问题,便是——热!
钟承止本就怕热,重涵还体热,整个人同个大火炭一样。热得钟承止这会实在受不了,翻了一下,趴到重涵身上,玩着重涵头发:“你……准备啥时候听我说关于阴府的事?”
重涵手在钟承止背后轻轻抚着:“……待回京城时,路上……细细与我说。”
钟承止笑着贴到重涵头上:“你还怕我真是鬼不成?嗯?”
“……”重涵被说中心事,翻身又把钟承止压到身下去,“……是鬼也是我媳妇。”
“热,热!”钟承止推着重涵,“你见过鬼怕热的吗!”
“对了……”重涵抬起头,“下江南会去临安吗?”
“当然,运河与南北官道终点都是临安,这次谋反又临安而起,故不管水利、政事,还有安抚人心来说,临安都是重头。临安城内还有行宫,应会在临安停留些时候,便结束下江南,转回京城。”
“那……”重涵又变成一脸无辜,“……我们……去游西湖吗……”
看着重涵满是期待的样子,钟承止笑出声了,抱着重涵头又吻又咬,轻声说:“待游的时候,要我在里面……穿上含羞甲吗?嗯?”
“……”
“……诶……热!歇会再……唔…………”
……
长夜漫漫,秋暑未散。
钟状元,后果自负。
……
※※※※※※※※※※※※※※※※※※※※
含羞甲一脸怨念地瞪着作者。
作者瞥了其一眼:“别闹,知道上个微博没你,你不开心。后面会有的,而且戏份大着,放心。”
“谁…谁……谁要去微博了!!!”含羞甲怒吼道,“我是要说!本一代神甲怎就变成XX道具了!!!还我清白来!!!”
作者又瞥了其一眼:“虽然写是没写,你确定自己还是清白的?”
含羞甲突然语塞,脸涨红起来:“……”
平安飞来落到含羞甲之上,摇着鸟头:“我都看到了,居然那样…还那样…啧,没救了,没救了……”
作者:“就是,没救了。”
含羞甲:“……还不都是你害的!!!%@#¥××!!!!”
————
再次废话下,本文丝毫不虐,大甜文。
————
作者:“话说平安,你怎么连‘那样…’和‘那样…’都看清楚了,需要我与范无香说说吗?”
叽叽喳喳,平安寻常鸟叫着一转身,嗖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