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颖初干净利落地把早晨那人遣‘花’店店员送来的一大束系了黄缎带的玫瑰放进吊筐里,然后走进自己的化妆间,安静地关上‘门’。-www.79xs.com-动作于漫不经心之间多了一丝冷淡漠然。
她看着镜子里有着甜美笑容的自己,突然很想把它砸碎,让那张脸也跟着一起碎掉。
为什么是我,要流落到这里。
为什么是我,偏偏被他看中。
为什么是我,要千篇一律地穿用那个我一点都不喜欢的颜‘色’。
为什么是我,要每天收下根本不需要的虚荣和他所谓的宠爱。
明明自己很出挑,明明未来路很好,为什么,会过着这样的日子。
顾颖初想到这些问题就会头痛。
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却已是‘浪’子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人物,百乐‘门’的头牌小‘花’旦。
应该说,是宋鼎声一手造就了她。
也可以说,是宋鼎声一手把她推到了那个人那里。
她不屑地将垂至腰间,颜‘色’偏棕的长发散开来。
谁没有做过梦呢。彼时十五六岁的顾颖初就如同歌中处处开的蔷薇,细小又无闻。闲暇时愿意胡‘乱’写些台本对白。
她的生活是黑暗的,尽管她是当时百乐‘门’老板的养‘女’。
那时她总是想,长廊的那头,有一个笑起来很温暖的哥哥,他的眼神不像那些客人一样不怀好意,不像养父一样矫‘揉’造作,而是像五月的太阳一样。他会张开双臂把她抱住,而她也可以尽管放心地把头埋在他怀里。
她是一个‘精’致的玩偶,本该日日绽放甜美笑颜博人欢心,却拥有最不应该拥有的灵魂。
她是一个坚强的玩偶,但每每午夜梦到自己拖着一具破败的身子,被人遗弃的时候,她只能扑在枕头里啜泣。
她渴求自由,更奢望温暖。
只是两者,不过是她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对展翅翱翔的妄想罢了。
她苦涩地笑笑。转而细细琢磨着昨晚改了一半的对白。
但是记忆有些断片……她依稀记得,好像有人进过她的化妆间。
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顾颖初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暂且按下不提,打扮妥帖,小心翼翼地坐上夏辰的车。
“顾小姐,今天是去……宝成洋行?”夏辰轻声询问。
“不,”顾颖初语气有些烦躁,转而突然又明朗起来,“去‘袅婷’服装店。”
街景忽的动起来,顾颖初闭上眼睛,享受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
彼时同样在阳光照耀下的陈湛,却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
“大少爷,二少爷明天生日……您……要不要准备准备?”奈凉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必了。”陈湛用力关上窗,声音惊起了二太太养的那群鸽子。他快意地笑笑,那‘女’人,就像这鸽子一样,表面白得像纸,心里却方向清楚得很。先是耍手腕几乎‘逼’死母亲,再很争气地生了陈澈。
“可是……”
“不要跟我说可是!我想我还没到要讨好他的那个落魄程度。”陈湛极少用训斥的语气对奈凉,吓得他垂下头去。
“是。”
“袅婷”服装店比不上黄济安给顾颖初订衣服的几家绸庄气派,但顾颖初就是喜欢这样的小店,干净,简单,加上老板王师傅手艺并不差,人又极其老实厚道,便成了常客。
“王师傅,开‘春’了,我想再做几件面料轻薄透气一点的。”顾颖初不顾店里其他顾客的指指点点,依旧笑容满面语气轻和。
“哦哦哦,顾小姐啊。我这里新进了一批塔夫绸,料子质地不错,各种颜‘色’都有,要不拿一匹?”王秋鸣灵敏地从一大堆布料后绕了出来。同样是生意人,他和宋鼎声却是天差地别。他从不抹头油,也不戴金丝边眼镜,更看不到西装革履,只是一身煞落的宝蓝暗罗长衫略显黝黑的脸上浮现的是标准的憨笑。
“也好。”顾颖初犹豫片刻,越过了年轻‘女’子大多爱的‘花’塔夫,选了一匹墨绿的素塔夫。
她本来,就是喜欢绿‘色’的安心。
何况是给人稳重之感的墨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