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以后,苏云卿终于察觉到了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现在仍然住在那间狭小、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每天只有各种虫子出来和她做伴。周管家照例每天都会给她送来各种营养丰富的食物,只是不能和她见面,更没机会和她说话。饭菜全都由袁婆端进屋来。
卢盛文自从上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来看过她。
苏云卿每天都盼着他能再来,她想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他。然而,她又害怕他会再来,她害怕他会再次提出让自己接受冷梅的条件。因为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拒绝和冷梅做交易了。
生命已经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还有一新生的、无辜的小生命正在她身体里孕育,她是否有权力也剥夺这个新生命呢?她没有答案。
在一个晴朗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星星的夜晚,夜已经很深了,苏云卿坐在窗边,手双扒在木条上,脸也紧贴在上面。透过木条的间隙,她隐约可以看到窗外的一弯新月。月亮像一只小小的船摇荡在夜空里,洒下淡淡的余辉。
她把鼻子紧贴在木条上,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她感到一丝甜甜的气息流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凝望着窗外的夜空,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来,缥缈、遥远,仿佛响在天边;但是清晰,真切,好似就在耳边。它仿佛是一种幻觉,一个只在梦里听到声音,然而它又是那么熟悉,使她不用分辨就认出了它。
“不要怕!”
在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牢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因为不是送饭的时间,所以当苏云卿听到开门声时感到有些诧异。她以为是卢盛文来了,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进来的是周管家和福管家。他们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尤其是福管家,原来只是半白的头发现在全部都花白了。
周管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小姐,咱们回家了,回家了。”他边说边拿出一件宽大的斗篷给苏云卿披在身上。而福管家则忙着用手里的灯笼为她在前边照路。
苏云卿疑惑地看着两个人,又回头看了看袁婆,只见袁婆满面笑容地说道:“姑娘一路走好!”
刚一出牢房的大门,一道刺眼的光线便射了过来,苏云卿连忙闭上了眼睛,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敢慢慢睁开。
她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陆鸿翔正站在马车前面笑盈盈地望着她。在他身后站着月儿和杨奕。月儿早已泪流满面。杨奕的眼角也闪着泪光。
众人七手八脚将苏云卿扶上了马车。
回家后的第四天,苏云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孩子的降生给这个一度被阴云笼罩着的家增添了前所未有的喜庆,也给家里所有人都带来了无限的欢乐。这欢乐不仅冲淡了人们心头的乌云,更使他们脸上重新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无论是周管家还是福管家、无论是陆鸿翔还是杨奕,他们每天都想尽各种办法、找出各种理由或是借口往两个婴儿的房间里跑。或是看看她们粉红的小脸蛋,或是轻轻触碰一下她们娇嫩的、攥紧拳头的小手。他们脸上都会露出一种极大的满足。
特别是福管家,当他看到两个孩子黑溜溜的眼睛时,总是禁不住说道:“真像,真像。”说完又愉愉抹去眼角里的泪水。
也许是因为大家太高兴了,以至于都忘记告诉苏云卿她是怎么从牢房里出来的。好在苏云卿自己也不急于知道原因,她担心如果知道这次出来只是暂时的,反而会影响现在的心情。
她现在什么都不去想,每天就开开心心的和两个女儿呆在一起,天天盼望着能与卢盛文早日相见。
家里人像走马灯似的把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往苏云卿和两个婴儿的房间里搬。他们要么是三个一起来,要么是两个一起走。来的时候热热闹闹,走了之后又冷冷清清,只留下苏云卿一个人在房间里胡乱猜想。
时间久了,苏云卿发觉他们的笑容里似乎隐藏着一种不安。而且还总是刻意躲避她的目光,特别是当她问到有关卢盛文的情况时,所有人都支支吾吾地把话岔开,没有一个人愿意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有一次,她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福管家单独进来的机会,她问道:“他去哪了?为什么现在都不来看我?”
“快了,快了。”福管家低着头说道,连眼睛都没敢看她一眼。苏云卿注意到他走出门的时候,眼睛里有东西在闪。
于是她又去问月儿,可是月儿一听到是问有关卢盛文的情况,也借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问杨奕,可杨奕总躲闪着她的目光不肯说话。而且她还注意到,自从回家以后,她就再也没听见杨奕说过一句话。
最后,苏云卿忍无可忍了,她趁着陆鸿翔过来看望孩子的机会,把他堵在了房间里。她站在房门口,用两只手撑着两边的门框,表情凝重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一直不来见我?难道他......他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认了吗?”
陆鸿翔站在房子中央,看了看苏云卿,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于是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下了。
“我们大家商量过,”陆鸿翔说道。“你刚生产完,身体还没恢复,所以不想这么快把结果告诉你。可是现在看来,如果不让你知道,你会更加不安心。”
苏云卿面无表情地听着,但是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从陆鸿翔的语气中她预感到将会听到一个坏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到底坏到什么程度、她是否有能力承受她还不清楚。她屏住气,静听着。
“为了把你救出来,他和冷梅做了一笔交易。”陆鸿翔说道。
“交易?什么交易?”
“冷梅原本是想和你做交易的,你不肯,盛文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孩子去死,所以他就和冷梅做了这笔交易。”
“孩子?你是说他知道我有孩子了?”
“是的,你们第一次在牢房见面时他就知道了。”
苏云卿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卢盛文早就知道孩子的事了。
“当初他劝你答应冷梅的条件,”陆鸿翔继续说道,“就是不想让你和孩子受到伤害。但是他又不忍心将孩子的事告诉你,他怕你会为难,他不想让你做半点违背自己心愿的事。”
“然后呢?”苏云卿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