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一动,对三皇子笑道:“父皇何等人物,何必与一个升斗小民过不去。”三皇子笑嘻嘻的:“这么说,那位楚音姑娘果然是当年的阿音姑娘了?”
太子方知道自己被他套了话,含笑摇头,听得三皇子说:“父皇自然是不在乎一个升斗小民的,可这升斗小民背后又是父皇未来的继承人,又是他曾经最信任的贴身奴婢,这样的升斗小民,自然能入得了父皇的眼了。”
三皇子这样说完,毫无形象地在椅子上扭动一下,说:“太子哥哥,你当真不害怕?”
太子道:“父皇不是那样的人。”
可事实却并未按照他所臆想的那样,飞灵没过两日就送了信过来,说楚音从郡主府中消失了。见到太子的时候,她的脸色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满满的都是后怕:“虽说阿音的院子里没有放太多人,可那也是郡主府!若是谁都能这般悄无声息地进去带了人就走还不被人发现,那这郡主府,也没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太子直觉这样的手笔应当是监察司的人做的,可陆鸿光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让他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不安。将飞灵打发走了,私下里见到陆鸿光的时候,后者脸上一片肃穆之色:“此时并非我手下的人所为。”
太子皱眉:“此话怎讲?”
陆鸿光冷淡道:“殿下可知道,陛下为何容忍安王这么多年?”太子眉心一跳,蹙眉道:“你是说……”陆鸿光却只说了这一句,并不肯再细说。
“陛下的状况……也并不好,若非安王太过无能,陛下只怕早已是坐卧难安。”陆鸿光这样说完,深深看了太子一眼,道:“那位楚姑娘,确实并非我手下的人带走的。太子不妨想一想,当初那位楚姑娘拼死救你出来的那场大火,是因为什么原因烧起来的。”
太子沉思片刻,抬眼一看,陆鸿光已经走了。
他只觉得其中不解之处良多,想起另一件事——自己对二皇子动手,是不是乱了父皇的什么计划?
这边陆鸿光别了太子,转头就去见了陛下。陛下正坐在御书房内,悠哉悠哉地翻看着一本书。见陆鸿光进来,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难得见你主动来过来找朕。何事?”
“陛下,臣做了一件错事。”陆鸿光当先跪了下来,“臣将一些事告诉了太子殿下。”
陛下脸上的笑意消失,随后又笑了起来:“你既然已经转投了他,告诉他一些事也是应当的。”陆鸿光道:“臣忠于陛下。”言下之意,俨然是当初投向太子也是陛下的吩咐。
陛下叹道:“他是朕唯一的继承人,日后也是九五之尊。”
“臣……只是不明白。”陆鸿光说,“陛下既然早已决定了是太子殿下,为何还要对太子做出那般不信任的姿态。这些事,为何又要瞒着殿下。”
“你不是知道?一来,鱼总要有鱼饵才上钩;二来,朕这个儿子,并不信任朕……”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让陆鸿光起来,慢悠悠地说着,从上面走了下来,“陪朕出去走走。”
陆鸿光低着头跟上,陛下也没有带旁的人,只陆鸿光一人陪着,连陆明想要上前来都被陛下打发走了。两人在宫中漫步前行,两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隔了五步远,就听得有些困难了。
“朕当年做过错事,后来又独宠蒋贵妃,只怕是在这个儿子心中,只有仇怨没有父子之情。”陛下不无感叹地说着,转头去看陆鸿光,“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六了?”
陆鸿光别扭应是,听得陛下说:“倒是朕误了你,这个年纪了,你连个房里人都没有。”陆鸿光格外不适应地说,“臣并不嗜好女色……”
陛下哈哈大笑起来:“难道嗜好男色不成?”见陆鸿光面色微变,陛下又道:“好了,日后若是你成婚,若是枕边人是个聪明人,就休要学朕一般自以为是,有什么事,尽管与人商量。瞒着枕边人,只能让误会越深。”
陛下说着说着又叹了起来:“荣妃……不管是当年还是后来,都是朕对不住她。这世上,朕欠得最多的,也就是荣妃了。日后到了地下,大约她也是不会搭理朕的。”
陆鸿光不敢接话,只是在后面慢慢地听,陛下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慢悠悠地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陛下方才如梦初醒一般,随便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去叫了车辇过来,随后打发走了陆鸿光,自己回书房去了。
“那叫做楚音的丫头,且看她造化如何。若是能活着回来,也算是她的运道,太子日后如何,朕也不会再管。若是回不来,那就是她命中无福了。”
陆鸿光带着这样一句话出了宫,神色有些茫然。其实他不太记得那叫做楚音的宫女长得如何,只知道太子对她一往情深。可惜太子的这份情深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这姑娘成了明面上明晃晃的靶子……
他早有猜测楚音是被谁带走的,既然陛下说了这样的话,他也不准备再多插手,如今只看,那楚音的运气好不好了。
楚音是在睡梦中被带走的。
那一日好梦正酣,醒过来的时候,人却已经在箱子里面了。手被捆在身后,侧身躺在里面,因为箱子不大,整个人都蜷成一团。这熟悉的姿势让还有些不清醒的头脑一下子就警醒了起来,片刻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了。
侧耳细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空气略有些浑浊,却并没有让她无法呼吸的样子。车辆颠簸了一阵就停了下来,有人抬着箱子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就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她被震得一阵恶心,眼前光亮一闪,有人探头来看,笑眯眯地凑到她面前来:“姑娘醒了啊,那来喝口水。今儿辛苦姑娘了,等出了京畿的地,姑娘也就不必这么吃苦了。”说着那老妇人伸手将她扶起来,一双手粗糙而有力,牢牢地控制住了楚音的动作。也不知道在哪里拿捏了一下,就浑身酸软起来。
楚音抬眼去看,对方面上笑微微的,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见她看过来,对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依旧笑微这说:“老奴知道姑娘平日里都是娇宠着过日子的,只是老奴也是没法子,姑娘且安分些,等出了这地界,伺候的下人就到了,姑娘也就不必看老奴这张老脸了。”
楚音一言不发,对方却似乎很有说话的欲-望,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言辞之间,似乎是将楚音当做了不听家里人的话的大小姐一样,口头上倒是很尊重的,可做起事来却并不见得。扶她起来的时候并不在乎有没有擦碰到哪里,给她喂水喂饭的时候也没有在乎是不是呛到了她,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撕衣服的动作也毫不留情。
楚音一言不发地任由她动作,垂下眼眸想着她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对方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夜里睡觉的时候都绑着她的手臂,自己睡在了外面,牢牢地将她圈在了里面。
第二天一早,更是压得她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塞进了箱子里。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今天的手没被捆着。“姑娘且安分些,安分些,伺候的下人才能更尽心。”
一路走了约有十来天,空气渐渐地就湿润起来。果然如同那老妇人所说,出了京畿之地之后,就不在将她往箱子里面塞了。可相对的,身边看管的人却多了起来,如今当真是一脚出八脚迈,平日里身边围着的人可当真不算少。
其中大多都沉默寡言,对着楚音半日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却也有当真是来伺候楚音的,手脚轻快又做事伶俐,楚音有心套话,对方却胆小得很,但凡与楚音多说一句话,旁边看管的人视线扫过来,就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没法子,一路跟着走,看着地界越来越往南,花木愈发地繁茂,树木浓翠欲滴,花朵似乎也艳丽几分。可对楚音这个没什么自由的人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仿佛当真是送了小姐归家一样慢悠悠地走了有大半个月,终于是到了目的地。可到了地方,也不曾见了人,只是被塞进了一个院子里,依旧是密密麻麻地人看守着,也不知道背后那人绑了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住了十来天,楚音方才知道这里是哪里,还是丫鬟说话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的,她的心思终于是活络了起来。
绑了她来的人大约是知道她在医药上略有些本事,平日里她身边是不肯出现一星半点儿药材的,可他们却不知道,楚音若是想动什么手脚,原本也不需要那些炮制好的药材。
南方花木繁多,身百年随处可见之处,花花草草,可入药的却是不少。只是离楚音想要的东西,却还略微又少了一点。直到这一日,看到灌木丛中倒钩笔,方才知道机会来了。
过了几日,楚音就生了病,只是泻个不停,大夫来了之后只说肠胃不佳,要好生养一养,让她好生吃几日的清粥小菜。
楚音显得生无可恋,可到了第二天,整个院子的人都上吐下泻浑身发冷的时候,她却施施然将伺候自己的丫鬟捆了,换了她们的衣裳就这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