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中的二楼回廊边,坐在一个俊美的男子,他的身边环肥燕瘦、莺莺燕燕,此刻正与他打情骂俏,那嬉笑声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仿佛这男子就是故意发出这样大的动静,为的就是吸引别人的注意。
皇甫恭介一杯一杯的喝着那些青楼姑娘斟满的酒水,脸颊早已是一片通红,可那双清亮的眼眸却是紧紧的盯着一扇房间的门,他知道凌苍雪就在这个雅间里面,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故意的在躲避自己。
“王爷,你都喝了小绿的那一杯,人家也要嘛!”一个女子甜腻的声音几乎是要让人颤抖一地的鸡皮疙瘩。
“喝,本王当然要喝了……本王怎么舍得拂了美人你的心意呢!”皇甫恭介说着还狠狠的调戏了一下那女子。
“王爷,你好坏啊……”女子娇嗔着撒娇,却是继续的配合着,“王爷啊,你这样温柔,让奴家都舍不得你了,奴家明知道配不上你,你又何必让奴家动心呢!”
皇甫恭介笑得更欢了,“你当真是心悦本王?”
“奴家对王爷的心,天地可鉴!”那女子半真半假的笑道,目光却是为难的飘过那扇依旧禁闭的房门,里面依稀的传出琴声,其实她们都清楚,皇甫恭介的心思全在那扇门里的女人身上,那个诡异的女人。
为了那个女人,皇甫恭介算是倾其所有,这样的心思如何不让女人感动,可翩翩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不理会他,那心仿佛是石头做的。
“哈哈哈……”皇甫恭介大声的笑出来,只是那笑声中带着苦涩,所有的姑娘看着他笑得比哭的都难看,不免都心疼了,男人逢场作戏她们都明白,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对屋里那个女人的用心,却是情真意切。
“王爷……”终于一个女子看不下去了,她是风月楼的头牌,有一个十分素雅的名字叫莲花,“您这是何苦呢?”
皇甫恭介看着眼前这个叫莲花的女子,终于露出一抹苦笑,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目光幽怨的看着那扇门,“本王也想问,何苦……”说着便是将手中的酒壶提起,猛灌着酒水,那悲愤的样子让几个姑娘都红了眼睛,忍不住的妒忌起那扇门里的凌苍雪了,太铁石心肠了,不过就是一个弃妇,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凌苍雪慵懒的趴在窗台边,听着屋子里的那个青楼女子唱着江南小曲,她今夜只请了一个艺妓为自己唱小曲,门外那声音却是格外的清晰,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艺妓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目光落在一直慵懒的靠在窗台边的凌苍雪身上,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美丽,却喜好穿着一身男装,若是他真是一个男子,她大约真的是会爱上他,可惜……
“姑娘……”艺妓按住琴弦,音乐停止了,凌苍雪回眸看着她,“怎么了?可是乏了?若是累了,桌子上有茶点,自便!”
凌苍雪简单的一句话听来有些凉薄,却是让艺妓十分的感动,这也是每一次凌苍雪来,她都会主动的来为她抚琴唱曲,不只是为了赚钱,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女人给她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没有怜悯、没有施舍,那样淡漠的,却是将她看作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感觉是很平等的人,而不是妓女和客人的关系。
有时候,她觉得,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就好了,哪怕只是一个伶人,面对这样一个女人,此生也定是足矣了。
艺妓站起身,“姑娘,煜王殿下就在外面!”
“嗯,我知道!”凌苍雪点头,继续看对面茶楼的戏台上的武生的动作。
艺妓想了想,“奴家知道这本该是奴家可以说的,但是……姑娘,煜王殿下每日都在这里守着您,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他并不是故意的要来找姑娘,他只是希望能得到你的注意……”
凌苍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这个艺妓继续说着,“平日里,几个姐妹私下里都议论着这件事,大家都为煜王殿下难过,说姑娘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其实我知道,姑娘您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煜王殿下他和普通的男人一样,都是希望喜欢的女人可以为他争风吃醋,可是姑娘你表现的实在是太冷漠了!”
凌苍雪突然将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子丢在艺妓的脚尖钱,冷漠的说道:“出去,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艺妓的心一颤抖,眼眶便是红了一圈,看着地上的那一块银锭子,再次抬眸不可思议的看着凌苍雪,“为什么?”
凌苍雪挑眉,看着那个艺妓有些悲愤的表情,“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本小姐是你的客人,你似乎管的太多了!”
艺妓的眼神颤抖了一下,忽然染上一抹绝望,快步的走到凌苍雪的面前跪下,“姑娘,奴家错了,奴家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和煜王殿下两人这般相互折磨着,奴家想要侍奉姑娘,求姑娘别不要奴家……”
艺妓哭得梨花带雨,这画面仿佛是一个负心男人玩弄了她感情后将她抛弃了,只可惜眼前这位到底是女人,不是男人,凌苍雪的小拇指拂过红唇,脚尖挑起那艺妓的下颚,这种屈辱的姿势,凌苍雪是习惯做了,可是艺妓却是第一次面对,不免觉得羞辱。
一直以来,凌苍雪对她虽然冷冷的,却也是很尊重的,今日突然对她做出这样的羞辱,让她的心里有一种失望,“你知道吗?本小姐其实一开始很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很懂事很安分的女人,只可惜,这些好印象都被你刚才的话葬送了,不该你管的事,你就不该管,你不是当事人,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在相互折磨?也许他十分享受这种游戏呢!”
艺妓的身体在颤抖着,凌苍雪踹了她肩膀一脚,冷声道:“滚出去!”
艺妓跌坐在地上,再次抬眸看着凌苍雪,她一脸的清冷,没有一丝眷念,这个表情让艺妓绝望了,狼狈的离开了房间,若是她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词语叫。初恋。那么今日,算是她的初恋失败吧!
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终于在这一晚,结束了……
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众人的眼中都闪过希翼的目光,却是在看到艺妓哭着走出来的时候,都有些迷惑,这个艺妓可是深受凌苍雪喜欢的,每次凌苍雪来都会让她抚琴唱曲,怎么今日这么早就离开了,还是哭着离开。
“你是怎么回事?”原本陪在皇甫恭介的身边的莲花见艺妓这个样子,便是站起身走过来问道。
艺妓幽怨的看着皇甫恭介,“没什么……姑娘她不要我了……”
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不免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谁能想到一个艺妓倾心与一个女人呢!
“你可是说了什么让姑娘不开心的话?”
艺妓摇头,“我只是为煜王殿下说了几句话,想让姑娘和煜王殿下冰释前嫌,她就让我离开了!”
众人再次肯定了凌苍雪的铁石心肠,扭头为难的看着皇甫恭介,皇甫恭介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失望的色彩,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多谢你为本王说话,这些是给你的,其实……我和她不需要什么冰释前嫌,是她爱上了别的男人……”
看到皇甫恭介这副样子,尤其是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几乎所有的女子都忍不住的掏出手绢擦拭着泪水,感慨自己怎么就没有遇上一个这般痴情的男人,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也好,只要对自己是一片真心就足够了。
那艺妓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银票,却是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欠身,“多谢煜王殿下,只是奴家无功不受禄!奴家告退!”
皇甫恭介看着那艺妓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稍逊即使的寒光,几个青楼女子再次围着他坐着,“王爷,这样的女人不识好歹,你又何苦对她痴心一片……”
“就是……”另一个女人妖声妖气的说道:“王爷若是觉得孤枕难眠,人家愿意侍奉您!”
正在几个女子说得开心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过来,不由分说的便是抓住距离皇甫恭介最近的莲花,伸手便是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一巴掌让几个经过的嫖客都傻眼了,呆滞的看着这个突然冲进来打青楼女人的女孩,第一个反应是妻子来抓丈夫了。
随即这个想法便是打消了,眼前的凌沁雅看起来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孩子,大约还没有及笄,而且坐在莲花身边的可是当今三皇子,煜王殿下,谁都知道煜王殿下还没有成亲,这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贱女人,离我恭介哥哥远点!”凌沁雅尖锐的声音格外刺耳。
皇甫恭介有些意外的看到凌沁雅的出现,随即一抹愠怒和阴鸷爬上脸庞,“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可是记得,这个凌沁雅一来京城就闹出多大的动静,他没有能等到凌苍雪的动静,却是等到了凌沁雅和昭远侯府小姐争风吃醋的动静了。
“恭介哥哥……”凌沁雅摆出一脸的委屈,“我当然是担心你才来了……恭介哥哥,你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凌沁雅说着便是可怜兮兮的抓住皇甫恭介的衣袖,却被皇甫恭介恼怒的甩开。
“本王去什么地方,似乎还轮不到你管!”皇甫恭介的眼中染上了杀戮,“凌沁雅,你似乎太自以为是了,对本王来说,你不过只是她的妹妹而已!”
几个青楼女子都面面相觑,随即也明白了皇甫恭介口中的“她”是谁,想来让皇甫恭介开不了口叫名字的人就是屋子里的那个人吧!不由得,几个青楼女子的眼中多了几分鄙夷,凌沁雅自然也感觉到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红。
“你们看什么看?你们这群下贱的娼妓……再敢缠着我的恭介哥哥,我就杀了你们……”凌沁雅纯属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前段时间才被沈贵妃警告了,今日又开口叫皇甫恭介“恭介哥哥”了。
凌苍雪依靠在门框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凌沁雅是她派人引来的,为的就是看看这场好戏,对凌沁雅那日安然的从沈贵妃的宫殿里离开,凌苍雪的心中一直都存有疑惑,如今看凌沁雅的态度,似乎还不够真正的吃亏,沈贵妃似乎没有彻底让她死心。
“哟,哪儿来的丫头,真是个不知道害臊的……”莲花尖酸刻薄的开口了,“我怎么不知道当今皇上有你这么一个公主?竟是叫煜王殿下哥哥?”
凌沁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惊恐,想起了沈贵妃的警告,便是委屈的看着皇甫恭介,却是得来皇甫恭介一个厌恶的眼神,“凌沁雅,你别再缠着本王!”
凌沁雅觉得皇甫恭介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便是恼羞成怒,大声道:“我怎么会和你没关系,沈贵妃娘娘已经许诺,我可以成为你的侧妃!”
凌沁雅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沈贵妃当日即便是答应了她,也只是说皇甫恭介可以纳她为妾,却不曾说起要让她做侧妃,侧妃的地位是何等尊贵,凌沁雅是什么出身,沈贵妃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让凌沁雅这样出身的人做侧妃,丢了皇甫恭介的体面,左不过就是做个没有品级的小妾,过些日子找个理由打死。
凌沁雅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诧异了,眼中流出了疑惑的色彩,是对凌沁雅这句话真假的考量,皇甫恭介想起凌苍雪就在那扇门里面,顿时怒了,扬手狠狠的给了凌沁雅一个耳光,这一巴掌再次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皇甫恭介一直以来都是那种纯真阳光型的男子,走到哪里都是和善的,今日却是出手打了一个女孩,全身散发出令人颤栗的杀气。
凌苍雪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了那时候在名山寺里,那个算命老头后来告诉自己的话,那张纸上写下的字,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戾”,他告诉凌苍雪,皇甫恭介的戾气很重,当时凌苍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意外的,难怪那个算命先生拒绝了为皇甫恭介算命,原来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凌苍雪靠在门框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原来如此,看来沈贵妃给出这样的承诺,定是凌沁雅对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利用价值?凌沁雅能有什么利用价值,自然就是因为她是凌家的人了,凌苍雪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门在这一刻突然被打开,一身鹅黄色锦袍的凌苍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依旧是那般英姿飒爽,一头长发随意的被一根束带绑着,耳朵上却是戴着一对耀眼闪亮的红宝石大耳坠子,若是寻常女子,定是会在发髻上戴上这样大而耀眼的红宝石坠子,可凌苍雪的偏偏的戴在耳朵上。
凌沁雅捂着脸,也很意外的看到凌苍雪从屋子里走出来,皇甫恭介的眼中闪过局促,“苍雪……我……”
凌苍雪微笑着朝着皇甫恭介请安,“苍雪参见煜王殿下,煜王殿下常乐无极!”只是一个请安,便是要离开,皇甫恭介蹙眉,抓住了凌苍雪的手肘,阻止了凌苍雪的离去,所有的人都盯着凌苍雪和皇甫恭介这一对“情侣”的互动。
“我听说……你那日拦住了七弟的坐骑,到底你是要拦的慕容傲,还是我七弟?”皇甫恭介的视线落在了凌苍雪的脖子上,那条血痕已经愈合了,还是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红印。
“煜王殿下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慕容傲,为什么要去招惹我七弟?凌苍雪,到底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皇甫恭介悲愤的控诉着。
凌苍雪挑眉,看着皇甫恭介,又看了看周围,轻蔑的笑了,“如你所言,本小姐的确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本小姐从来都不会为哪个男人专情,本小姐的身边也从来不缺男人,煜王殿下,不是吗?”
皇甫恭介的眼中染上了浓郁的悲伤,“那为什么我不行?”
凌苍雪看着皇甫恭介,忽然妖娆的笑了,声音里透出蛊惑,“煜王殿下怎么会这么说呢?我们不是已经有过一段很美好的过去吗?只可惜……煜王殿下难道不记得本小姐说的话了么?你好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本小姐对你没兴趣!”
“凌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莲花听不下去了,“煜王殿下是一个对谁都很温柔的男人……”
“所以,他处处留情,换做是你,你想要天天跟在这个男人的后面担惊受怕么?”凌苍雪挑眉,莲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嘀咕了一句,“自古以来,女人就该是以夫为天,不是吗?”
凌苍雪没有理会莲花的话,却是听到皇甫恭介急切的声音,“苍雪,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担惊受怕的,我发誓,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真的是……”
凌苍雪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眼中掠过一抹温柔,这个曾经让她感觉很开朗、很乐观、很阳光明媚的大男孩一样的男人,有时候凌苍雪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皇甫恭介却有一双纯净的眼眸,不染一丝杂质。
凌苍雪用力的、缓缓的将皇甫恭介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拉下,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你的感情,我依旧很抱歉,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皇甫恭介的眼中涌起一抹绝望,手指已经落空了,最后残留的一丝温度也没有了,凌沁雅看着两人这样的动作,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恭介哥哥,她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她?她不过就是一个庶女、一个弃妇……”
凌沁雅随即又盯着凌苍雪道:“凌苍雪,放弃恭介哥哥,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后悔……若是你再敢缠着恭介哥哥、伤害他,我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凌沁雅觉得,皇甫恭介就在自己的身边,凌苍雪虽然很可怕,但是一定不敢在皇甫恭介的面前露出那么恶毒的一面,然而……
凌苍雪笑了,笑得很妖娆,那笑容仿佛是盛开在地狱门外的曼陀罗,修长的手指慢慢的爬上凌沁雅白皙的脖子,这个动作让凌沁雅的全身颤抖起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相信凌苍雪真的敢在这里对自己动手。
凌苍雪的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杀戮,凌沁雅的呼吸便是被凌苍雪的指尖扼住了,凌沁雅挣扎着,窒息感让她涨红了小脸,“救我……恭介……哥哥……”凌沁雅朝着皇甫恭介伸出了求救的手在空气中挥舞着。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煜王殿下,她在向你求救,你要救吗?”凌苍雪笑眯眯的看着皇甫恭介,皇甫恭介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最终却是冷漠的扭过头,对凌沁雅的生死视若无睹,凌沁雅的眼中染上了不可思议的绝望。
凌苍雪傲慢的蔑视着凌沁雅,手指一送,凌沁雅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这已经是第几次,凌苍雪让她感到死亡的窒息感了,正在凌沁雅喘息的时候,凌苍雪拦住了一个送茶水的小厮,小厮一直在看这一幕,突然被凌苍雪拦住了去路,不免也吓了一跳,又觉得在风月楼,凌苍雪如何也不会乱来的。
凌苍雪提起小厮手中托盘上的茶壶,将一壶茶水直接慢慢的浇在凌沁雅的脑袋上,凌沁雅全身一颤,脑袋上那细流就那样流淌在她的脸上,浸湿了她的衣裳,一种屈辱的感觉蔓延了全身。
“多谢!”凌苍雪将茶壶放回托盘上,对着小厮微微一笑,小厮脸一红,总觉得这画面十分的诡异。
凌沁雅坐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瞪着凌苍雪扬长而去的背影,皇甫恭介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也变得暗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