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是当哥哥的疏忽了,就让咱燕怡堂少堂主雍澈贤侄来补充。”雍澈在武术界毫无名头,都伯温为了抬他,这才给加了个少堂主的名号。
马保善从师父沙直稻身后走到厅中,向诸位长辈行礼后将昨日之事简要说了,说到调戏雍溪之处轻轻一句带过,竟说成了早先认识,向师妹打招呼而已。而他们被打一节,却说的加油添酱,肆意演义,把郭心阳、梅清等人说的手段恶劣已极。雍澈几次听不过去,都被雍书拉住。
直到马保善说完,都伯温见在座诸人有的眉头紧锁,有的幸灾乐祸,这才向雍澈问道:“雍贤侄,你可还有何话说?”
雍澈向三叔看了一眼,见他微一点头,这才上前朗声道:“昨日之事,我们确也有不该的地方,有几个朋友下手略重了些,可那是因为马保善的人调戏我妹妹在先!而且他们五六个大小伙子打两个人,二人当中还有一个是弱质女流,我的朋友气不过,这才打还回去…”
雍书见沙直稻气的直哆嗦,眼看就要发作,忙在他开口之前向雍澈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懂不懂规矩!怎么能直呼马师侄的大名!得叫师兄!没大没小,别让众位长辈以为我们燕怡堂缺了家教!”
沙直稻冷笑道:“雍老三,你别避重就轻的护犊子。什么叫调戏良人?我门下的弟子怎会有这等行径?!甭往我脑门子上扣屎盆子,你给我说个明白!”
雍书陪笑道:“小孩子家胡闹而已,沙大哥别当真,再说照雍澈所言,当时打闹的也不是马贤侄,他是好心上去拉架的,只是中间多少有了些小误会而已…”
“那在回敬斋里打人是怎么回事?”沙直稻腾的站了起来,胡子吹得满脸都是,“你们燕怡堂五个人打他一个,这话怎么说?”
雍澈正色道:“前前后后与我们交手的共有二十人之多,我们可没占丝毫便宜,我一个朋友现在还在家养伤呢…”
“照你这么说,倒是我沙某人门下弟子围攻你们,反倒被挑了旗子不成?!”
都伯温见沙直稻气愤难平,心想这也难怪,自家弟子在外面吃了亏不算大事,关键是丢了脸面,这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更要命的是雍澈不谙世事,这时候怎能与人讲道理?轻描淡写的把事情翻过去,再略捧一捧人家,这事就算了结,武人间的道理哪有讲得通的?
他眼见局面越来越僵,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坐在厅内左边下首的病汉站起身来。
“沙老爷子。”那病汉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屋里的每个人听到,“说来惭愧,昨儿个我上午在城里摆摊,下午又碰巧去了西关,令徒和雍贤侄他们的事,我也都亲眼看到个大概。”
沙直稻听他如此说,一时倒没了言语。都伯温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向他催促道:“胡兄弟,你说,你说!”
雍书拉过雍澈,低声道:“这位就是你胡旺胡师伯,外号‘病虎’,是飞虎拳高手,如你所见,他平日里以卖炒货为生。”
雍澈疑道:“飞虎拳?这倒没听过…”
“这飞虎拳的另一个名儿你很熟。”雍书续道,“叫‘三路劈挂’!”
雍澈听了这话不禁向那病汉胡旺上下打量,劈挂掌讲求刚猛雄劲,是外家长拳的集大成者,可看胡旺这一身病态,怎么也不像个中高手。
胡旺低声叹道:“身子骨不争气,我就坐下说了,大家伙儿担待则个。”他缓缓坐回椅子,努力的睁了睁眯缝的眼睛,“昨儿个上午的事,确如雍澈所说,双方互有损伤,也不能说谁吃了亏。”
沙直稻怒道:“既是如此,我徒弟报了名号,大家都是奉天武林一脉,他们又都是年轻人,就此了结,交个朋友不就完了!他们燕怡堂可倒好,居然敢打到我们西关去!欺负我们回回人少不成!”
胡旺咳嗽两声,“沙老爷子息怒,我昨天也看出来了,雍澈他们都是大学生,虽也习武,可对江湖上的规矩知之甚少,别说他没听过令徒的名号,就说我已和他见过三四面,恐怕他也是刚刚才从雍三爷那知道我是谁…”
都伯温听了这话,赶忙插道:“雍贤侄是大学生?哎呦老三,你们燕怡堂祖上积德啊!这大好事你也不言语,怕摆酒啊?恭喜恭喜!”
屋里虽都是武人,但大学生实在太也金贵,不比老年间中了举子差到哪去。众人纷纷贺喜,有的问考的哪所大学,有的问做了什么学问,有的问何时毕业,凡此种种。更有甚者,竟要当场做媒,将不知哪家的闺女硬许给雍澈。
屋里乱作一团,忽听沙直稻大吼一声:“够了!”只见他气的浑身哆嗦,脸色铁青,他本是让这些武协主事帮自己讨要说法,此时竟成了向燕怡堂恭贺少堂主高中之喜,他如何能够不气?
都伯温回过神来,赶忙歉然道:“沙老爷子,这回明白了,都是误会,燕怡堂的雍澈不知道马贤侄是您徒弟,这才打到西关去…”
“打到西关?”沙直稻怒道,“好大的口气?前朝的盛京将军厉不厉害?那也没敢有这话啊!还不是他们以多为胜,欺负我们回回人少!”
胡旺坐在下首,见沙直稻因气极而开始不通情理,不禁低声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年纪越大的人越好面子,尤其是习武之人,这个道理,他本是知道的。
胡旺茶没喝完,看见坐在对面的醉汉好像醒了酒,正朝自己坏笑。醉汉抿了抿挂在嘴边的口水,起身向沙直稻嘟囔道:“行了老沙,昨儿下午我在回敬斋正好喝醉了,还真是这帮小兔崽子给我吵醒的,但是他们动手太快,还没等我拉架就已经打完了。谁吃亏谁占便宜咱不知道啊,反正你徒弟啥事没有,人家雍大侄儿的同学是金贵的大学生,现在可在炕上躺着下不了地。我说你也挺大岁数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雍书本坐着一言不发,听了这话由衷的在心底叫了声好。这醉汉说话三分实七分虚,不伤彼此面子,又大大的捧了沙直稻,说的好像是他的徒弟占了便宜。想到这里,雍书险些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