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招之内,郭心阳已死了三回。雍澈心里明镜,这一仗,郭心阳败的很彻底。
郭心阳苦笑一声,“不想我郭心阳习武十来年,在石大哥手底下不过是插标卖首而已…”
石步岩见他落寞,温颜劝慰道:“我虽是个臭当兵的,可也读过几年书,知道国术讲的是修为,追求的是自身潜能和内在境界的提升。而行伍手段的格斗术,讲求的是最短时间内用最简洁的方式要人性命。”他将手枪插回枪套,点了根烟,又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你已知道了我的手段,若再动手便会有防备,我要是再没有枪在身上,说不准两三招便会让你制住。”
郭心阳闻言只是苦笑,并不答话。
雍家的院子里,少有的安静。
雍池自和同学出了门不知去何处玩耍。雍溪见郭心阳脸色不对,似乎黑中泛青,颇为可怖,便也不敢来招惹他。雍泠悄悄的在石几上放下两杯清茶,默默的回屋抚琴,琴音少有的平和舒缓,怡然自在。
午后的比武已经是两个钟头前的事了,而郭心阳自石步岩走后脸色便始终铁青着。
这神情雍澈曾经在雍书的脸上见过,那时三叔刚刚新败于兰西县河阳谷的守庐人吉首殊。但雍书修佛,涵养极好,没一会儿便神情自若,没事人一般。
可郭心阳坐在雍家院子里落寞,已有小半天功夫。雍澈自己呆着无聊,又不知如何劝慰,便回房随手拿了本《容斋随笔》,在树荫下看了起来。
书还没翻两页,院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郭雍二人定睛看去,却见雍书气冲冲的进得院来。
雍澈放下书,起身上前说道:“三叔,今儿回来的倒早,谁把您气成这样?”
“我等会儿再骂你,赶紧把小溪那死丫头给我叫出来。雍溪!给我滚出来!”
雍书骂了两声,郭雍二人对视一眼,心下均已了然。既是叫雍溪,跑不了准是昨日和“扫西关”打架有干系。
雍溪从未被父亲如此骂过,她自小跋扈惯了,听了雍书喝骂,仍不紧不慢走出房门,“爹你干嘛啊,好好跟我说话!当着郭大哥的面,哪能这样骂自己闺女啊!”她嬉皮笑脸的说着,还不忘俏皮的朝郭雍二人吐了吐舌头。
“你少跟我卖乖,你个死丫头还知道自己是姑娘家,说!昨天在街上怎么跟西关那几个回回小子打起来的?”
雍溪听见父亲是因为这件事发火,不由得一阵委屈,若不是她平日硬气惯了,此时早已垂泪。饶是硬挺,眼圈也已泛红,“爹爹你好不讲道理,不问青红皂白就先骂我!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姑娘家,再不懂事也不能在街上招惹一群小流氓啊!”
雍书经她一说方才警醒,他平日里心思本极聪敏,今日若不是被人数落了一通也不至乱了方寸。但当着自家闺女不能理亏,仍辩道:“什么小流氓,那些人里带头的是西关教门弹腿高手沙直稻沙师傅的弟子,听说在西关回回里颇有名望,那是师出名门的!论辈分人家最起码是你师兄,就在街上跟你逗逗。你倒好,自己不成,还找了帮手去打人家,自己家门口占了便宜还打到回回营去!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吗?人家的脸往哪搁?我以后在人家面前还如何做人?!”
郭心阳见雍书越骂越凶,雍澈若是插嘴免不了也要挨骂,便谦声道:“三老爷,是这样,昨儿个我和雍澈几个在街上见一帮小子围攻雍溪一个女儿家,若不是宁和叶在场,保不齐出什么事。我们几个见您老的掌上明珠挨欺负,脑子一热,欠了考虑,没问人家底细就上了手。饶是如此,下手也是极有分寸的。可那‘扫西关’马保善后来还要约架,我们也是年少气盛一时冲动才应了他。可在回回营,他们确实是安排了二十多人打我们几个,现在梅万里还下不了炕呢!这事真的怪不到三姑娘头上。”
雍书瞪了他一眼,又问雍澈道:“是这么回事吗?”
雍澈低头躬身道:“正如心阳所言,确是…”
“我就知道你小子仗着自己有几手功夫就到处惹是非!”雍书抬手指着郭心阳斥责道,“我告诉你小黑郭,这回你可帮我们雍家赚了大名声啦!”
“三老爷这话从何说起?”郭心阳窘道,“昨日那些人只认识梅万里,就是要找也是找我们,怎么就找到三老爷您那去了?”
雍书自感刚才言语失当,这会儿便压了压调门,“满奉天城,除了我雍老三,还谁调教得出小溪这样的大家闺秀!你当那些扫地皮的吃干饭?他们一早就问明白了雍溪是我闺女!你们几个能扛多大的旗?人家就认准我了,管我要说法要了断!”
雍书越说越来脾气,“我得了沙老爷子的口信,知道事情不小,这才赶紧回来问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闹个清楚,你们在人家家门口打人,人家自认占住了理儿,晚间要在武协开堂评理!哼,我雍老三入会这么长时间,向来是和事佬,还没被人抓过小辫呢!”
雍澈知道三叔雍书是奉天武术协会会员,头些年因为资历老,名头大,会中人缘又好,已经提了主事委员。郭心阳素来亲近习武之人,也听过奉天武协的名头,这会儿听闻事情居然闹到那里,知道确实难以善了。
他微一皱眉,决然道:“三老爷,事情是我们做的,决不能让您老人家顶雷,我跟您去,把事情揽下来!”
雍书向来喜欢郭心阳的聪敏果断,这当口听了他这话,更喜欢他遇事担当的气魄。可雍书不露声色,仍是冷道:“我们老雍家打架不用人助拳,出了事也不用旁人帮着顶。心阳,那马保善虽是名门正派,可他手底下狐朋狗友众多,得提防着我和澈儿走后他们来找麻烦。”
郭心阳如何不懂雍书的意思,他不让自己同去,又找了这个台阶给自己,实是用心良苦。“三老爷放心,您和子澄放心过去,白天大老爷不在家,我就等着在贵府蹭晚饭了,你们不回来,我定不出这院子。”
雍书展颜点头,携了雍澈,转身出了院子,似乎浑不在乎这将至的夏夜里会生出多少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