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山谷里异常安静。
郑毅与几名副将都挂了伤,仍然骑着战马,四处寻找韩良臣。
“停!”郑毅大喝一声,众人勒马停了下来。他飞身下马,看到地上的尸骨与马鞍。郑毅弯身捡起那马鞍仔细查看,不禁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微微一瞪,又紧蹙眉头,“这,这是将军的马。”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下马,聚集过去,果然是韩良臣的马,“这样说来?是遇到了狼群?”
“十有**。”
几位副将附和,“不会真的?”有一小将哽咽着问道。
“不,这里只有马的尸骨,并没有人的,先不要妄下定论,我们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找找。”郑毅扔下手中的马鞍说道,这几位同来的副将也都是韩良臣的生死兄弟,齐齐点头称是,回到马上,与郑毅一同向附近的村子奔去。
但远远地,郑毅一行人便看到村落前似有一队人马。
“等等!”他拉住马缰停了下来,“好像是西夏兵。”
几人定睛细看,确是都穿着西夏兵服,互相看着想对策,“先到右侧的山林里去看看究竟再行动。”
“嗯。”众人又调转方向,躲进山林,却仍在关注村子里的动静。
“来了这么多西夏兵,会不会……”郑毅猜测道,话只说一半儿,众人也懂他的意思,过去与韩良臣四处征战,都是兄弟几人同进同出,自有一番默契,郑毅的话说得众人捏着一把汗,个个凝神摒气,旁观以待。
这山谷中的村子是李家村,村子里住着一个姓氏的人家。
虽然都是宋人,但处在大宋和西夏的边界,时常会受打扰,早就见怪不见。每个村民从容淡定,只见那些西夏兵闯进村子,也不去理会,与往日无异,劈柴的劈柴,打水的打水,喂家禽牲畜,好像没看到那些西夏兵似的。
村子不大,三支香的功夫就可以走个来回,那队西夏兵一边看着村民,一边在村子里巡视,像在找什么,那西夏官兵更是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李家村里的每一个村民。
这时,村头李老伯家里的烟囱上冒出袅袅青烟,夹杂着些许药味儿,西夏官兵将领,带着人走进李老伯家中,在院子里的踱步,头一歪,示意属下敲门。
便有西夏兵大步流星地走到屋舍门前,重重拍着门板:“军爷叫你们家里人都出来。”边拍边喊,见没人开门,便拳脚相加,将门板拍得快散了架子。
终于,有人来开门,西夏兵怒喊:“你们这些懒惰的宋人,这么久才来开门?活够了是吧?”出言不逊。
李老伯看着那拍门的人说:“老人家腿脚慢,当然开门慢,且问这位军爷有什么事?”
“老头儿,村子里有没有看到伤兵逃进来?”那西夏兵吼道。
李老伯不急不缓地离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假意紧了紧捆着马的缰绳,“什么伤兵?没看到。”
那西夏兵将领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老伯。
昨夜,他们追韩世忠到山头,遇到了狼群才没抓到人,今儿一早又来找,便看到地上战马尸骨,没见到韩世忠的任何痕迹,便想着一定是逃了,便来到李家村搜人。
想来,他们是比郑毅先来一步。
“老人家,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西夏将领佯装亲切地问道。
“老伴儿,儿子,媳妇,还有一个傻儿子。”李老伯若无其事地答道。
“请他们出来见见如何?”西夏将领仍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李老伯转回身看着他,“有什么好见,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老头儿!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把人叫出来就叫出来,若是我们进去搜,恐怕伤了你的家人。”西夏兵嚷道。
李老伯轻蔑地瞥了西夏兵一眼,喃喃说道:“这院子里的狗哪去了?”言罢,装模作样地四下寻找。
“老头!居然敢骂我?”西夏兵说着,欲冲向李老伯,被西夏将领拦住了。
“老人家,我要找几个逃兵,恐怕要搜整个村子,先从老人家这里开始,还请老人家全作。”西夏将领似笑非笑地说道。
李老伯不言不语,转身向屋内走,站在门前的西夏兵举起刀拦住他,“识相一点,听到没有?”
李老伯面色不惊,冲着屋里喊:“老伴儿,瑞儿,瑞儿媳妇出来!”
屋里出来一位老妇人,由一年轻女子搀扶着,身后,跟着位青年,三人缓缓走出来,西夏将领上下打量着走出来的三人,不由得目光落在那年轻女子身上,只见这女子容色娇美,脸蛋儿白里泛红,只是她低垂双眸,看不真切,便说了声:“把头抬起来。”
年轻女子闻言,缓缓抬头,西夏将领突觉心头一震,如此肤光****,眉目如画的女子,美艳绝伦的脸,瞬间看得所有人都怔住了,李老伯有些懊悔,应该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涂点烟灰才是,这样的一个绝色女子怎么可能是一个村夫的媳妇?
挽衣只是微微抬头,见那西夏将领的目光有异,连忙转头对李老太说:“娘,外面太冷,小容帮你再拿件衣服披上吧。”说着转身就要走屋,才走到门口,便被西夏兵拦下。
“我去帮我娘拿衣服,不然她要冻病了。”挽衣低声婉转,故作委屈状。
“还有个傻儿子呢?”那西夏将领像是刚从挽衣的身上回过神,转头问李老伯。
“都说了是傻儿子,成天惹事,昨儿山上滚下来,脑子越撞越傻,刚被我锁起来了。”李老件从容而道。
西夏将领忽地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挽衣身边,“带我去看看。”似对挽衣说话。
挽衣转道看他,眼波流转,媚人心神,只那么一瞥,西夏将领便七魂丢了六魄,但见挽衣对他微微一笑,浅浅垂首,应道:“是,这位军爷!”
沁香楼里这些年,这点功夫简直是看家本领,虽不是什么好事,但关键时刻也可周旋一番。见这西夏将领的神情,挽衣便知道如何应承。
挽衣跨进门去,伸手引领道:“军爷,我家大伯身上泛着恶臭,你若怕作呕,就远远的看看好了,一个傻子,又没什么看头。”
西夏将领简直被挽衣吸去了心魂,她那一举手一抬足的气韵,一颦一笑的眉宇,无时无刻不记那颗心颤抖,这样的女子怎么能留在这山村之中,心底欲有邪念。
这时,才走进一间屋子,刚一踏进门口,便闻到一股恶臭袭来,西夏将领不禁掩鼻,“这什么味道?”
“奴家不是刚刚才说,我家大伯浑身奇臭……”挽衣故作无奈,一脸惋惜,“哎,可怜那么大的人,只能由父母养着,最后还指不定谁死在前头。”
西夏将领,才欲喘口气,又是一阵恶臭传来,他连忙转身,几屋外走去。
“去看下一家。”走出屋门,西夏将领命道。
西夏官兵撤出李老伯的院子,临走时,那西夏官兵,再回眸看挽衣,挽衣嫣然一笑,笑得美艳,足以媚惑任何一个男人。
待西夏兵们走了,李老伯与挽衣互换眼色,却不想,那西夏将领折了回来。
挽衣与李老伯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却听他们用西夏语交谈了几句,便有两名西夏兵冲挽衣走来。
“你们要干什么?”李老伯似看出什么,挡在挽衣身前。
“你家媳妇这么美,守着你这村夫儿子,能有什么好日子,我家将军看上你家媳妇了,跟我家将军回去享福吧。”说着,两名西夏兵一边一个,已经架起了挽衣。
挽衣大惊,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周旋,反而落得这般下场,而此时,她连反抗都不得,她生怕引得他们怀疑,再去针对屋内那人,他身受重伤,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有半点差池。
她紧咬下唇,或许我与他注定不能相守吧,我能做的,也只有保住他的性命。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这是强抢民女!”李老件怒吼,“瑞儿,快把你媳妇拦回来。”
李老伯的儿子才上前几步,西夏兵便抽出刀,冲着李瑞挥去。
“不许伤人,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挽衣急道,她不能让帮她救人的李老伯一家也牵连进去,“爹,他就交给你了。”挽衣不敢多言,暗忖李老伯应是听得懂她的话儿的。
李老伯怎会不懂,只觉这女子如此重情重义,不免敬佩之意油然而升,而这时,确是不能与对方争执,不然,恐怕屋里那人也保不住了。
刚把韩良臣抬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盔甲,便知道是个将军,因伤得太重,李老伯便请来村里的大夫给开了些药,尽心尽力,没有半点私心。
挽衣正想好好感谢李老伯时,听到村子里的吵杂,才知道是来搜人,挽衣便把韩良臣的身份告诉了李老伯。
“老伯,他是大宋难得的人才,也是一军之首,您一定要保住他。”说完,挽衣连叩三个响头。
李老伯连声答应,一家人紧急商量出个对策,便开始应付那些西夏兵去了,谁想到会生出这么个枝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