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虔诚的跪在地上。
“云儿,你来了。”师父嫣然一笑,国色顿生,轻轻的摆摆手,,动听的声音仿佛能酥媚到骨子里。
我起身谢过。这才注意到立在一旁的墨涼和匍匐在地上发抖的几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初步看去,形体模样应该还都是五岁之内。
“云儿,这几个苗子,你会如何处置。”
难道师父只是要考我新来苗子在蓬莱岛八大分堂的发配安置?
这对我来说,倒是小事一桩。
我从小便跟着师父和墨凉出入于八大分堂,关于各分堂的分工,自然是了如指掌。
大陆上的枝蔓一发现合适的苗子便带回蓬莱,先由八仙殿综合各苗子的体貌和资质对其进行分配,安置到各分堂进行训练。
苗子一般是五岁之内的孩童,健全伶俐便好,美丑不限。
蓬莱宫最大的特异之处便在于,哪怕你进宫时丑如魑魅魍魉,十年后也定能美得惊天动地。是以陆上也有一些世家子弟,倘若生来形容上成不了体统,只要能设法悄悄送入蓬莱,十年之后,那也是一个响当当的风流人物。
只是,蓬莱宫不能保证交还给他们的一定是一个活人。
八大分堂中,铁拐堂负责筋骨不正者,钟离堂分司气韵不佳者,果老堂分司罹患疾病者,吕岩堂分司性情乖张者,仙姑堂分司姿容下乘者,采和堂分司气性不韧者,韩湘堂分司资质愚钝者,国舅堂分司先后天不足者。
有些苗子,形容资质实在离谱的,只能轮流往返于几堂之间,除非极其幸运,否则,至多十岁就命丧蓬莱,再无云开月明之日。
如果说除了无与伦比的美貌,老天还给了我什么恩赦,那便是我云宿生来便是人中之凤,天赋秉异,资质奇佳,从一出生就被师父看中领养在身边训练,所以从不必去领略各分堂那些惨无人道的脱胎换骨之法。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八个瘦小的身影,有一种叫做良心的久违的东西刺得我心口隐隐作痛。
但也就那么一瞬。
恻隐之心向来是蓬莱大忌。
我踱步到第一个孩子身前,接过碧穹递过来的玉戒尺,挑起他的下巴打量一番。他胆怯而好奇的回看了我一眼。我捋捋云鬓,莞尔开口道:“这个男童,身量过于纤细,应是先后天不足所致,故先需送入国舅堂补养两年,再者,脊背微驼,还应再送入铁拐堂历练一载。看其眉目清秀,双目有光,反应敏捷,坚毅果敢,其余六堂,皆可免过。”
我笃定的看着师父,师父眼中流过一丝赞许。
于是又移步至第二个挽着双丫髻的女童身前,依旧拿玉戒尺挑起她的下巴。女童眼睛也不抬,整个人颤抖得更厉害了。
云宿接着道:“这个女童,骨骼过于粗大,皮肤过黄,方脸阔目,胆量太小,怕是要费些周折了。须得先入铁拐堂重塑两年筋骨,再送果老堂医治肝胆之症,再入仙姑堂重新改头换面,再进钟离堂培养气韵,至于是否要上韩湘堂,就看她日后造化了。”
“不错。”师父玉腿盘旋,红裙飞扬,如红莲盛开一般坐起身来。“八仙殿日后交到你的手中,我也算放心了。不离,带这些苗子下去安置,清裳,去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带进来。”
师父的音量不大,但足以让这大殿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这才知晓,师父大动干戈,原来重头戏还在后头。
清裳很快拎了一个清秀的白衣少年从后殿进来,扔在玉阶前,他习惯性的笔直的跪在地上。
模样我倒是有三分熟悉。
“清风,你可知罪?”师父高高在上道。
“清风不知何罪可知。”那少年扬起脖颈。
我在心里替他暗暗叹息。
师父一声冷笑。转而问我道:“云儿,你可认识这孽障?”
我摇头,终究点头。
“回师父,前几日在琉璃殿外,似是见过两次。”我谨慎回道。
越是不明就里,就越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在师父的气头之上。这是我和墨凉还有碧穹很早便知晓的哲理。
“清裳。”师父懒懒唤了一声,便低头玩转她涂满蔻丹的长长的指甲。
清裳将一个金色的五蝠香囊扔在地上,冷冷对清风道:“这东西,你可认得?”
清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我大惊,那不是我前两日遗失的贴身香囊还是什么!又怎么会到了清裳手中,然后和清风扯上关系?
“我可是听说,你拿着那香囊,日夜不离身带在身上,就连夜里也要揣在胸口。你如何解释?”清裳道。
“我无话可说。”清风跪得更笔直了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凉儿,给他讲讲,蓬莱宫宫规第六条。”师父捋捋云鬓道。
她犀利的目光似是无意的扫过云宿,又扫过墨凉。
直叫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蓬莱宫宫规第六条,动情者,废,流放海上,对天女动情者,废,剜目,流放海上。”墨涼肃清着脸,咬牙一字一顿道。
言毕。
我冷汗淋漓,墨涼光洁的额上青筋微微暴凸,亦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历来花草藤蔓尚知借蜜授粉,飞禽走兽尚知求偶成双,更何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爱慕云宿,清风自认为无罪。”清风扬起头,眼神不再闪烁,直端端看着师父。
一席话,让殿内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倒捏了一把冷汗,面上却在极力的保持着镇定
我更是心惊胆战。
师父这是在杀鸡儆猴。那一个紫衣女子虽被碧穹灭了口,但蓬莱山上,时时处处都有着师父的耳目,更何况,墨凉和我作为师父的得意弟子,自小和她朝夕相处,她自是比旁人了解几分,二人朝朝暮暮中暗暗积累的情愫,她未必不会看在眼里。
师父此举,正是为了杀鸡儆猴。
我亦熟知师父。她老人家的用意,我也不是不知。既然是杀鸡儆猴,她是打算饶过我和墨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