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之后,村子里相对平静,再没有什么关于动迁的重大消息传出,人们都在企盼中过着平静的每一天。动迁的消息似乎销声匿迹了,在人们交谈中,茶余饭后的议论中,动迁已经不是一个最主要的话题了。人们都在怀疑动迁的真实性,没准那只是一种天方夜谭。仔细想一想,动迁之后这么多农民都干啥去,那么多肥沃的土地谁来种。
“农民不种地干啥去?”
“除了种点地,咱们还会干点儿啥?”
“都不种地了,吃啥,哪来那么多粮食?”
现在人们也开始反思了,自己毁掉了满园子的蔬菜,种上那些三年两年也不会结果的果树是否值得。经过了一夏的雨季,家家砌的墙几乎都倒了,仅有几家砌得比较结实,虽然没有倒,但也歪得不像样子,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了倒塌的倾向,如果不是用木棍支撑,恐怕也不会幸免。王老三家那段墙就更不用提了,在第一场雨之后就彻底坍塌了,碎砖头散落在两侧,有一部分已经倒进了李老汉的园子里,压毁了不少青菜。
一些人开始用敬佩的目光看待李老汉,说话的语气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其中包括老秦头、大个子、江一帆,当然也包括大喇叭。
“你看看,人家老李头看问题看得多透,多准,人就知道那是瞎折腾,以后啥事多看看人家。”
“还得是老李头啊,人家为人直,做事正,没有歪心眼子,好人好报啊!”
“老李头那是没有贪心,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到头全是白瞎忙。’”
……
“哎,前段子错怪老李大兄弟啦,我就说嘛‘老李大兄弟小时候和我那是一起掏过鸟、偷过瓜的’,有啥消息还会不告诉我!”
说这话的是老秦头,他现在终于琢磨过味了。
“李大哥人就是实在,不知道的不会乱说,宁愿被人误解也不说假话。我和他一起闯过江湖,最了解他。为人耿直啊,我当时就那么将他,他还是就认准一个理儿,这样朋友我是交定了。”
这是大个子说的话。他也醒悟过来了。
“那我李叔那可真是心里有啥,嘴里说啥,从不藏着掖着,咱村哪个人也比不上我李叔那胸怀,那气量,要不人家孩子就出息了呢!”
这是江一帆的评价。
“我当时就说别人都是瞎咋呼,李叔那多有先见之明,哪像王老三,一天没个正形,屁大点儿事也到处瞎咧咧,一惊一乍的,整的人心惶惶的,心脏病差点儿没让他吓出来。我告诉你,咱村人都让王老三那个王八蛋忽悠的,家家都浪费多少钱,费了多少劲儿。要不是他瞎忽悠,我能砌那么多墙吗?现在可好,全倒了,白忙了,我一看那墙心里就堵得慌。你看人家李叔日子过得多消停,人那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王老三是‘小人肚里装狗屎’,一肚子坏水。”
这是大喇叭说的,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王老三忽悠她那件事儿。她当时没抹开圈,回到家越合计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自己被王老三算计了。本想向丈夫诉诉委屈,没想到还被杜长富臭骂一顿,说自己傻,是酱缸脑袋。其实这全怨王老三,王老三比猴还精,比狐狸还滑,谁心眼子能转过他。她把所有的帐都记在王老三的头上,有事没事总想着骂两句,什么事最后归根结底都以骂王老三结束。
“什么事儿有王老三掺和准没好,干正经事狗屁能耐没有,扯犊子一个顶八个。”
这是高村长的话,王老三说的‘就连村长没准也能搭上点边儿’这话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啥意思,我搭啥边,我得到啥好处了?就算得到那也是应该的。你王老三有什么资格评论。高村长心里清楚,动迁那是迟早的事儿,动迁时自己作为一村之长,跑前跑后,免不了要忙活一阵,帮着做做辅助性工作,动员动员村民,到时候能让自己白忙活?好处肯定是会得到一些的,“边儿”也是肯定会搭上点的。但事先早早让王老三说破,会造成什么影响,为自己日后工作会带来多大麻烦?他一直想教训教训王老三,免得他的破嘴没有个把门的,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哎呀,村长,你说的太对了,咱村就王老三最不是东西,你当初不该把他整来。”
大喇叭可算又找到了知音。但她的话明显引起了高村长的反感,高村长看了看她,没有搭茬儿,走了。
“这是咋的了,哪根神经搭错了咋地,哪句话又把他得罪了!”
大喇叭看到高村长的反应后讪讪地说。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老三不就是高村长给整过来的吗,你提这事儿,他能爱听吗?”
有人点拨打喇叭。
“爱不爱听那不也是他给整过来的吗,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整了两年大棚,弄出几棵菜来?都白瞎那块地了。高村长也活该他坐蜡,王老三那东西能干了啥,是能干成事儿的人么?要不是他给王老三落户,王老三现在还跟猴子似的在山沟里转呢,没准还兴收人家礼了呢,这年头哪有白办事的!”
“这可没听说,当时高村长是为了完成镇里的任务!”
“这话鬼都不信,迁一个户口得多少钱,他手能那么干净,王老三能不给他送钱?”
“这话还真不能乱说,村长要是收了王老三的钱,王老三至于在村长面前那么低三下四吗?高村长要是收了钱,他至于那么恨王老三吗?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我看村长对王老三那态度,不像是收过人家礼的。”
说这话的正是江一帆。在村里江一帆是出了名的好人,脾气好,从不与人发生什么矛盾。
“反正收不收都是一码事儿,他们俩那都是狗皮帽子,没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喇叭把高村长和王老三绑在一块儿骂了。大喇叭就是这样的为人,无论谁触犯了她,那准没个好,一天想起来就得骂一遍。村里的人老老少少几乎没有几个没被她骂过的。但是大喇叭骂是骂,如果有事需要求到谁,那是转变的比啥都快,她会立刻换一副笑脸,死皮赖脸的求你,即使你当众人面数落她,她也不会介意,只要达到她的目的就行。因此,久而久之,村里人也就没人和她一般见识。
大喇叭仗着这副厚脸皮,在村里也是为所欲为,看谁不顺眼,就在背后骂谁。在农村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泼妇,大喇叭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
“咱就是个大老粗,没文化。”
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是她用来掩饰自己粗俗与泼辣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