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苍茫大地,沉沉浮浮,谁能做主?
这夜,人笑得寒凉。
......
东土山,净莲寺,千文佛塔。
风‘呼呼’的冷涩,吹进的冰锥,透体严寒;佛塔前,人头攒动,熙攘喧哗,香火人烟,络绎不绝。
一道白影立在塔尖,在夜里,很是模糊。
起初,有几个朝圣者注意到了,匆匆一瞥,只觉眼花,在夜色里看不得明白。
倏尔几只受惊的夜鸟尖声鸣叫,吓得天上云层退却,一轮半月挂起。
“那是什么?”
林青山指着塔尖,问起了身边虔诚祈福的妻子,他不是一个信佛者,妻子却是忠实的佛教信徒,眼看着妻子分娩在即,拗不过妻子的百般央求,林青山开车带着妻子从华都向北,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有余,才来到了这座华夏最大的寺院--净莲寺。
“干嘛呢?”妻子江雯雯有些嗔怪地回过头来,对于丈夫的打扰又无可奈何,周围都是精诚所至的信佛者,丈夫一个无神论者,站在这里发愣,也是显得特别无聊,可是为了自己,他尽然跟着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感受着丈夫的对自己的纵容,江雯雯心底甜蜜,盘算着回去后对他好点,不再对他发脾气,欺负他少一点点。
“那呢!”林青山扁扁嘴,有些无辜地看着妻子,指着塔上的白影。
“那是什么?”江雯雯疑惑地看着塔上,那道白影貌似是一个女人,凭着女人的直觉,江雯雯知道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长长的黑发,月白的裙。
“那是一个女人!”
周围陆陆续续地有人发现了塔上的异状,一些自告奋勇的年轻人自发地想要去营救,也有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沉稳佛教徒,向寺院住持禀报。
场面开始有些混乱,林青山虽然也有心去救人,但是心系妻子,怀孕的人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把妻子扶到一处干净的角落里,林青山抬头看着塔上的那个女人。
他的视力极好,虽然隔着这么大老远的,他也能看得真确,那女人是昏迷着的,被人绑在了塔尖上。
而且,那女人很眼熟啊,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林青山有些意外地想到。
“雯雯,你在这里安心地呆着,别乱动啊,我去救人。”在妻子额头上轻轻一吻,在妻子的鼓励下,林青山轻盈地跳上了三米多高的院墙,向千文佛塔轻纵而去。他是一位古武者,而且,他的身份,与李墨白一样,也是华夏中央研究院特技研究员。
“佛门重地,孽障修得猖狂!”一道佛光,伴随着一声佛门狮子吼,数道藏匿在佛塔内的黑影被震出,从高高的佛塔上摔落在地,霎时惨哼呻吟不已。
“西土如来东土皇,极念法师,东土事端,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一道黑影,突兀地现身在塔上,黑袍地下射出两道红光,注视着被绑在塔尖的女人,漫不经心地对着身后的出现的极念法师说道。
“你等邪魅,扰我佛门清净,出家人慈悲为怀,放下这位女施主,我便让你等安然离去!”极念法师一身色不正袈裟,缠住腰间,裸露的强健臂膀,单手持着一把一人多高的大号降魔许,凭空而立,看不出一位明显已是人瑞的老和尚,却是这样的天生神力。
“哈哈哈哈,极念,不忍欺你人老色衰,你倒是越发觉得自己老当益壮,那来吧,看看是你的降魔许硬,还是我的拳头硬。”黑影大笑,从黑袍底下探出一只手来,掌化成拳,对着极念挥来。
“喝~~”极念大喝一声,手持降魔许对着黑影使去。
嘭......
一声极尽压抑的闷响,塔下关注着的佛教徒只觉得心脏突然停滞了一下,然后又是突然地骤跳,大多数人经不住这番折磨,晕厥了过去。
嘭。
又是一声响动,却是极念法师被轰退,撞上寺院引发的碰撞。
“老婆,我们先退再说!”林青山摸到妻子身旁,背负起妻子快速逃到寺外,早在极念法师出现之时,他已惊觉不妙,明知不敌,便果断退到妻子身边守候,伺机离开,眼前的这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黑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背负起双手,目向南方,对于林青山夫妇的逃离也不以理会。
“佛门重地,孽障修得猖狂!!!”极念法师从断裂的废墟中走出,发狂地大吼,走中降魔许抡得像一轮圆月,对着黑影投掷。
“你可知佛门‘三毒’里,你犯了‘嗔’毒。”黑影冷眸对着来势汹汹的降魔许,对着极念法师淡淡地说。
“我佛慈悲,你只知佛门有三毒,却不知佛中有怒,有恨,有欲,有狂,佛门经义深奥,岂是你能揣度。”极念活像是一座怒目金刚,须发皆张,身上袈裟已尽成齑粉,怒视着塔上的黑影。
“你可是不退了?”黑影随手把飞来的降魔许劈回,语色渐渐转寒。
“佛门净土,净莲法外,邪道染指,佛不慈悲!”极念收住降魔许,横在身前,怒色渐敛,慈眉说道。
“哈哈哈哈,佛不慈悲,说得好!”黑影杀心起,脚踏虚空,向着极念缓缓走来,极念只觉得整片天地在绷紧,束缚着他动弹不得。
一道身影在远山,渐近,渐近。
“你来了。”黑影停下脚步,对着远处的身影说道。
“我来了。”远处的身影说道,声音虚虚渺渺,细听之不真切,入耳却是明了。
一头黑色长发,身披墨色长衫,背负一把墨刀,他像一幅墨宝,英俊倜傥,潇洒飘逸,又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锋锐逼人,杀气腾腾。
“李墨白,你真是华夏的国宝。”黑影一副欣赏地语气,慢悠悠地看着靠近了的李墨白。
“你的名字?我死,或是你死,我不想与无名之人多做纠缠。”李墨白立在院墙上,不温不火地看着那罩在黑袍下的身影。
“天草一郎!”
黑影扒开罩在头上的袍子,露出一张俏丽到极致的绝美容颜,她的姿色,竟然不亚于西子。
“是你!”李墨白瞳孔一阵收缩,没想到当年已死之人,如今却活了过来。
“没想到吧,墨白,当年死在你的手里,我却又活了过来,只是......”天草一郎伸出了黑袍下的手,本应是一双芊芊玉手,为今只剩得两只枯骨。
“你......”李墨白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天草一郎,她本不叫天草一郎,原名叫天草姬,因她几位兄长远来华夏,意图对华夏不利,为李墨白所杀。天草家族传家无子,天草姬便改名为天草一郎,从此男扮女装,继承了天草家族族主。依照着家族使命,天草姬来华夏找李墨白寻仇,一番纠葛之后,最终爱上了杀兄仇人李墨白,而后又间接地死在了李墨白手上。
“你既已死而复生,又何必来华夏,以前的那些还不够吗?”李墨白心情激荡,他没想到掳走慕子薇的会是她,他曾经也是心系着她,虽然她是东瀛人,虽然她是复仇者,但对于李墨白这种以情为重的人来说,这些往往是次要的,但是对于天草姬来说,这些却是重要的。
“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天草姬凝视着李墨白的双眼,幽幽地说道,她记得她以前最欢喜的就是李墨白的那双眼睛了,它总是像两汪清泉,洗涤着她疲惫的心。
李墨白不语,看着模样不改的天草姬,百感交集,久久不能自已。
“我要去看看。”隐匿于一旁的西子不安地看着李墨白,暗自着急,就想要冲出去。
“等等,大哥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谷幽拦住了西子,西子只好作罢,看了李墨白一眼,不忍再瞧他这幅模样,背过了身去。
谷幽看着西子还有外面的李墨白和天草姬,心下暗叹,还真是情之一字,伤人最深。
“我说过,我爱你,却也要你死,我将你亲手埋葬之后,也随你而去。”天草姬俏脸上露出一缕凄美的笑容,她想流泪,却发现这幅躯体已经无泪。
“你看我,好想趴在你的怀里流泪,却再也流不出泪了。”她一副忧愁容颜,深深地望着李墨白。
“你流不出泪,我却可以,我可以为你流泪。”李墨白早已泣不成声,双鬓沾满泪水,走上前去,一脸伤怀地端详着天草姬的脸。
“你总是对我那么好!”天草姬舒心地笑了,像极了一朵欲凋零的玫瑰。
“啊......”李墨白悲声长啸,放肆着心里的不安,不忍,与不忿。
“老公,你快点离开啊,这是陷阱!”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墨白声音里的悲伤,被绑在塔尖的慕子薇悠悠转醒,霍然看到长啸的李墨白,急声惊呼。
“老婆!”
李墨白停下了长啸,看着被绑在塔尖的慕子薇,对她露出了一副笑容。
这笑,很寒凉。
慕子薇看着李墨白的笑容,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怕,心里越发来得不安。
“你笑什么?”天草姬问道,她的这副没有灵觉的身体,也感到了一股透体的寒意。
“他们总是说我生性寒凉,却是不知,我是在害怕,也是在逃避,逃避一切的感觉,我害怕陷入那种感觉不能自拔,总有一天,当那些东西都失去的时候,我便是生不如死了。”李墨白笑看着已然流泪的慕子薇,轻轻说道,像是啼血的杜鹃,述说着即将失去的生命。
“老公,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啊!”慕子薇大叫,激烈地挣扎,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天草姬也笑了。
这是,死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