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告诉孙悟猫,他的那个黑狗兄弟——猪八狗想要杀了他,孙悟猫听了满心不悦,回道:
“我说,心魔啊,出于我的礼数,我已谢过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此事你我二人算是两清了。可是现在,你却又来搬弄是非挑拨我和猪八狗之间的兄弟情义,你的这种作为,算不算得上是不懂礼数呢?既然你如此无礼,那也就休怪我不跟你客气了,我只跟你说一句:在我下次开口叫你滚之前,你还是现在就速速离去吧!”
心魔见孙悟猫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反而还出言不逊斥责它,于是冷笑道:“哼哼哼哼……兄弟情义?我说孙悟猫,你可千万不要被‘情义’这两个字给蛊惑了,你可知在那黑狗的心中,也住着一个魔?你可知他心中的那个魔,是为谁而生?你可知他心中的那个魔,又有谁能敌?倘若他想杀你,可以说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到了那时,我想救你,恐怕也救不了你了!我劝你,一定要抢在那黑狗的前面,先下手把他除了!否则追悔莫……”
“滚!”
孙悟空厉声呵斥道,他说过,他这次开口一定是要叫他滚的,他已等不及这挑拨离间的心魔把话说完,就把这个字喊了出来。
“你若不先下手除掉他,你一定会追悔莫……”
“滚滚滚!快些滚!”
“一定会追悔莫及!唔哈哈哈……”
心魔那空灵且深沉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消失在四面八方,好似被一阵阴风吹散了。
那看守在天牢外的天兵见孙悟猫自己一个人在天牢中大喊大叫,心中纳闷,便冲孙悟猫呵斥道:“喂!你这三脚猫骂谁滚呢?!别瞎嚷嚷!再瞎嚷嚷现在就叫十七层那位白爷带你下去见阎王!”
孙悟猫没心思理会那天兵,转过身去躺在地上,还在为那心魔挑拨离间的行为而余怒未消。那天兵见孙悟猫没有理会他,便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了。
话说这二郎神领着猪八狗一路来到了广寒宫外,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不明所以的猪八狗这一路都兴高采烈的,不停地摇着尾巴围着二郎神左蹦右跳。他以为是刚才在天牢闯了祸才令二郎神如此不开心,便希望以此行为来哄他开心。
二郎神立于广寒宫外,放眼望去,那广寒宫中漫天皆白,万里轻烟,巍峨的宫殿一眼忘不见尽头,尽数被笼罩在轻烟之中,虚无缥缈,看不真切。
广寒宫外的地面上,长满了许多唤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不同于世间花花草草的姹紫嫣红,它们都是纯白色的,白得毫无瑕疵,白得令人心生悲凉,白得令人无尽惆怅。
“吾儿,我们到了。”远处悠扬的琴音传来,萦绕耳畔,二郎神抬头仰望着高悬在广寒宫上的牌匾对猪八狗说道,那牌匾上龙飞凤舞地书着三个大字:广寒宫。
那远处悠扬的琴音骤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只见一位仙姿玉貌的白衣女子轻舞着长袖,从那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上逐影而来,长衣掩不住她那曼妙的身姿,胭脂遮不住她那倾国的容颜。
来者,便是这广寒宫的主人——嫦娥仙子。
见二郎神带着猪八狗立在广寒宫下,嫦娥开心极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嫦娥俯下身子,两手不停地抚摸着猪八狗的面庞,又捏又揉,尽是疼爱,她撒娇道:
“哼~吾儿,这么些日子,你怎么才想起来回来看望我吖?有没有想我呀?你不知道天上一天,就是人间的一年,人间一年,就是广寒宫的十二年吗?你可等苦了我喽!”
猪八狗欢喜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尽情地享受着嫦娥对他的爱,陶醉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之中。
“嗯!哼!”二郎神见嫦娥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便故意弄了点动静出来。
嫦娥见二郎神在故意找存在感,便亲了一下猪八狗的额头,站起身来。
“嫦娥仙子好雅致,又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广寒宫中抚琴吟唱。”二郎神率先开口寒暄道。
“哼!”嫦娥把笑脸一沉,嘟起嘴来,显得有些生气,埋怨道:“你这无情无义的三眼负心郎,你不是说就带吾儿出去玩些日子吗?怎么这么久了才带吾儿回来看我?”
嫦娥说完又俯下身子笑颜逐开地问猪八狗:“吾儿,这三眼负心郎有没有欺负你吖?”
猪八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左蹦右跳,以示回答。
“嫦娥仙子尽可放心,我待吾儿,可比你待他快活着呢!”二郎神望着欢蹦乱跳的猪八狗,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嫦娥直起身来,往二郎神身边挪了挪,双颊泛红,害羞地低着头,双手捏搓着二郎神的袖角,嘟嘴道:
“那……真君有没有想人家?”
“哈哈哈哈!”二郎神爽朗地大笑起来,将三尖两刃刀扔在了地上,俯下身子一把将嫦娥抱起,横在怀里,深情地凝望着她的双眸,笑道:“想!无比的想!”
嫦娥仰卧在二郎神那坚实的臂弯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脸颊愈加地红了,她那娇小的身躯与二郎神魁梧的体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二郎神横抱着她,就像一只早已饥饿难耐的饿虎扑住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兔子一般,饱餐一顿未必能够满足,想必有那小兔子受的了。
二郎神横抱着嫦娥,大步走上了那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金甲随着他那稳健的步伐锵锵作响,他绕过十二根玉柱,走向远处的那张遮着青纱帐的玉榻。
猪八狗尾随至第一根玉柱旁,便停了下来,蹲坐在地上,望着广寒宫的门外,还有那孤独的躺在地上的三尖两刃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二郎神又出现在了猪八狗的面前,红光满面,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似乎依旧沉浸在一片美妙的回忆中,意犹未尽。嫦娥小鸟依人地跟在他的身后,步态稍显蹒跚,目光飘忽不定,朱唇娇艳若滴,眼角有些湿润,似曾流过眼泪一般。
“嫦娥仙子,让他多陪你呆些日子吧,我先走了,过一阵子再来接他,可能要奉老君之命带他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会回来。”看见蹲坐在地上的猪八狗,二郎神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望着猪八狗,头也没回地对嫦娥说道。
“哦?”嫦娥站在二郎神身后,问道:“很远,是多远?很久,又有多久?”
二郎神的心情很失落,他攥了攥掌心,回过身,把手搭在嫦娥的双肩上,凝望着她的眼睛:
“我想也许,只不过是天上的一年吧。”
听二郎神说完,嫦娥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天上的一年,人间的三百年,人间的三百年,广寒宫的四千年。”
嫦娥挪开二郎神搭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继续低头忧伤道:“好一个只不过,却留我一人独守于此,空寂寞。”
嫦娥转过身去,眼眶逐渐湿润了:“你现在就带吾儿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二郎神向前挪了一步,问嫦娥道:“你这是为何?”
“每多看上一眼,便多思念一年,我宁愿少看一眼,也不愿多思念一年,那滋味真的不好受,你还是快些带他走吧,万万不要再让我看见。”嫦娥拭起了眼角的泪。
“唉……”二郎神懊恼地甩了一下袖子,背过手去,抬头仰望着遥远的天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何我偏偏是神?!”
猪八狗可怜巴巴地蹲坐在地上,望着背对着他的两个主人,双眼中写满了重重的心事,他的尾巴也不摇了,只是偶尔在地上扫那么两下。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嫦娥身后,卖力地在她裙边蹭来蹭去,试图哄他这位美丽的女主人开心。
嫦娥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背对着猪八狗低头抽泣起来,就是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吾儿,我们走吧,改日再带你来看望嫦娥仙子!”二郎神走上前去,抚摸着猪八狗的头对他说道。
猪八狗并不愿意离去,但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听到了二郎神刚刚对嫦娥说的那番话,知道自己或许会离开很久,虽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短短一年,但对于独守广寒宫的嫦娥来说,却是漫长的四千年,这,无异于永远。
猪八狗并不知道,此一别,或许真的就成为了永远。他最后在嫦娥身边撒了一会儿娇,便同二郎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寒宫。
嫦娥真就没有再望他们一眼,即便心中特别想去那样做,待猪八狗和二郎神渐渐消失在广寒宫外的那片轻烟之中,嫦娥望向空落落的宫门,早已哭成了泪美人。
她缓步走上那轻烟缭绕的玉石阶梯,此时的玉石阶梯,丝毫感受不到它的雍容华贵,反而尽是刺骨的凄凉。
她端坐在琴旁,孤独与悲伤在心中流淌,继续抚琴吟唱:
“夜曲中,你已去,疲背影,渐幽容,东风瑟,琴声萦,叶零落,泪随行。
为了爱,梦一生,为了情,寂无终,唯愿你,早日归,我心甘,守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