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楼客栈位于西湖岸边,孤山脚下,这里紧邻放鹤亭和西泠桥,与在业界内颇有名气的怡红院亦相去不远,既可以近距离地感受西湖夜月的美景和山间松林的涛声,又便于寻花问柳,流连于烂漫花丛之中。故吸引了无数文人骚客在此落脚。他们习惯于附庸风雅,一方面动辄吟诗作对,以江南才子自居,另一方面却又常常眠花宿柳,品评美女花魁,可谓是斯文与放浪齐飞,豪客与穷酸一色,倒也算是杭州城内的一个趣谈了。小泉千佳要是一个富家公子,倒也确实应当来这里买醉寻欢。可她是一个女孩子也就罢了,偏偏还舞刀弄枪,这与那些爱好舞文弄墨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就凑到一块儿去了?这让左寒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来到楼外楼客栈,左寒先去订了一间上房。随后来到大厅,选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又叫了几道楼外楼客栈的特色佳肴,如叫花童鸡、油爆虾、西湖醋鱼之类,打算好好地享受一顿大餐。前两天躲在地下暗道里,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度日,口感全无也就罢了,还差点没把他的牙齿给崩掉。现在重见天日,他当然要海吃海喝,慰劳自己一番了。
但左寒的这种好心情,被邻座一个拿着折扇的读书人给打断了。那个读书人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脸如白玉,仪表堂堂,确实一表人才。但从他嘴里所吐出来的那句八卦,却让左寒心里老大的不痛快。那个读书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乜了左寒一眼,随口说道,“这世道还真是变了,连一脸络腮胡子的抠脚大汉都来到楼外楼装点门面来了。我说咱们特意来到这里,还有个什么意思?”旁边立即有人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胡公子说得没错,文化圈就是这样,标新立异者少,随大流者居多。”但这个人很快话题一转,“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像胡公子这样英俊潇洒、能文能武的人,无论身处何地,人在何方,都照样是玉树临风,仰慕者甚众。而抠脚大汉再怎么一夜暴富,他也还是一身铜臭气,改不了那俗不可闻的味道。咱们没必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我就说一条,就凭胡公子这貌比潘安的长相,无论啥时候去怡红院,就算一文不花,那里的头牌姑娘也得对咱们高看一眼。而那些抠脚大汉,哪怕一掷千金,只怕也买不了美人一笑。”
要是在平时,听到别人如此冷嘲热讽,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左寒少不得要显露一下身手,给对方一个惨痛的教训。但眼下他确实乔装打扮成了一个抠脚大汉的形象,出现在楼外楼这样高雅的场合,让人看不过眼,也算是情有可原。左寒只能恨恨地夹了一只虾子在嘴里,借美食来发泄心头的怨气。
“哈哈哈,张公子说得有道理。”胡公子自饮一杯,继而又说道,“久闻杭州的怡红院,是江南烟花行当之翘楚,以国色倾城、服务周到而著称。今日若不去一见,他日重返天府之国,可就没有吹牛的本钱了。少不得晚上要过去看一看。”
张公子笑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怕胡公子去了以后,乐不思蜀,竟忘了回去啦。到时候那个徐长老,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胡公子不以为意道,“管他的呢。他徐长老要不自量力给我使眼色,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人不风流枉少年。我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杭州城内风流快活一场。”
两人说得逸兴遄飞,浑然没有将坐在旁边的左寒放在眼里。但左寒却心思缜密,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从两人的对话来看,这个胡公子来自四川,属于武林门派中人,却连长老都管他不住,又听说青城派的现任掌门人叫做胡人良。这样说起来,这个胡公子属于青城派掌门人的宝贝儿子是确定无疑的了。但问题是,自从青城派前任掌门人余沧海及其亲信子弟被习得辟邪剑法的林平之屠戮得一干二净之后,昔日在江湖上颇有盛名的青城派立即日薄西山,声势竟大不如前。那个胡人良,本是青城派中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弟子,当初只因为不受掌门人余沧海所待见,被勒令留守松风观看家护院,恰好因此躲过了那次灭门惨祸。余沧海及其得意弟子死后,青城山中无老虎,自然有猴子来称霸王。胡人良打着重振青城的旗号,自立为青城派掌门人,一时间在武林之中传为笑柄。但武林同道可怜青城派遭此大难,有人能够传承衣钵,让青城派不至于消亡当然最好,故也没有人前去刁难。所以胡人良虽然武艺低微,但这个青城派掌门人,却是做得稳稳当当。一般来说,胡人良颇有自知之明,从不在江湖上行走,连松风观的大门,都难得跨出去一步。其他各大门派,见青城派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当然也就懒得和其交往。怎么现在,连青城派都到杭州来了?就算要对上海帮动手,也不需要青城派的人来上阵吧?看这胡公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只怕连充当炮灰都没资格,少林寺将青城派的人邀请过来,究竟想干什么?
左寒冷眼旁观,看着这两人喝酒聊天,吹牛打屁,倒也觉得有点意思。不过遗憾的是,越到后来,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就越下流无耻,除了能污浊人的耳朵之外,再也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许久过后,那个胡公子终于不胜酒力,醉意醺醺起来,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张公子见状后,只好摇摇头,叫来小二结账,自去将胡公子搀扶到楼上房间内去休息。左寒也掏出一锭银子,随手丢在桌面上,悄悄地跟了上去。这两个酒囊饭袋连一点江湖常识都没有。眼见着左寒都直接跟进房间内了,胡公子还不明所以,傻乎乎地说道,“这位朋友,这里不是怡红院,你大概走错地方了。”至于那个张公子,相对清醒一些,却也显得更愚蠢,他甚至还威胁起左寒来了,“你是什么东西?快给我滚出去,不然非给你一个好看不可。”
左寒一向秉持能都手就绝不动口的原则,出手如电,点住了这两人的穴道。然后在这两个猪头脸上,啪啪啪啪,又各打了好几巴掌。他这才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靠椅上,笑眯眯地向这两位公子问道,“你们现在是不是更加清醒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