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弘扬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室内光线昏暗,仅有一碗油灯,一颗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在空气中瑟瑟发抖,似乎旁人呼一口气就能使之熄灭。上官弘扬抬头看见索名、小泉神秀两人正半弯着腰,围观着自己,脸色阴晴不定。惟有那个令狐安少不更事,拍着手掌大笑道,“好了,好了,弘扬哥哥终于醒来了。”
上官弘扬只觉身子虚弱,询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索名笑道,“这话可就说来话长了。贵教有一个香主王力宏,素有龙阳之好。你可还认识?”
上官弘扬点点头道,“我认识,他是长老王诚的儿子。”
索名道,“这人不怀好意。他见三弟小安面容清秀,凑过来套近乎。却被小安在酒桌上猛灌了一通,无意中道出你被向晚骗至好驿家客栈的隐情。小安认为你这人太实诚,怕有人身危险,于是央求了小泉神秀一起去看看。他俩赶到时,你已经被向晚设计陷害,正昏迷不醒。趁着向晚和你父亲交谈的间隙,他俩将你救了出来。可是在江南这片地界上,他们都人生地不熟,只好寻了两匹快马,一路奔驰,送到我这里来了事。我哪有什么好办法?清泉山庄目标太大,你又身子不便,只好就近找了一处荒废的农舍,先让你藏匿几天再说。条件简陋,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上官弘扬道,“大哥说这话,就真是折杀我这个做二弟的了。”停顿了半响后,上官弘扬又迟疑着问道,“我父亲,他真的被向晚杀死了吗?”
索名等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都不敢轻易开口。最后还是小泉神秀鼓足勇气道,“我给你说实话,你千万要节哀。上官教主本来占了上风,却不料中了向晚的毒掌,最后被迫割喉自杀。”上官弘扬一听,顿时天晕地旋,又昏死了过去。小泉神秀“哎呀”一声大叫,心生自责,认为是自己这些话刺激到了上官弘扬。好在索名跟随宋国手多日,近朱者赤,也颇通一些医理。他替上官弘扬按摩了一些穴道,又仔细推拿了一番,果然让上官弘扬再次醒转过来。
上官弘扬泪流满面,想了一会儿,突然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铺上,向索名磕头说道,“我有一事相求,恳请大哥能够应允。”
索名慌忙将上官弘扬扶了起来,又协助他在床上躺好,随后慨然允诺道,“咱们兄弟一场,你又何必如此见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须你吩咐一声,我保证给你办到。”
上官弘扬叹息道,“说起来,都是一些家事,本来应当由我亲自料理。但江湖险恶,龃龉丛生,我已心力憔悴,无意于继续闯荡。况且我大病初愈,又中了向晚的‘春心欲浓散’,加之又被她施加了肉体上的酷刑,最近几天,恐怕体力上难以支撑长途跋涉。但舍妹上官烟霞,现正在黑木崖上坐镇,担任日月神教圣姑一职。向晚既然在杭州得手,恐怕很快就将派人北上,我怕烟霞会有生命危险。希望大哥,您能替我走上一遭,给烟霞报信,将这边的详细情况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能守就守,不能守则走。偌大一个江湖,哪里没有一个藏身之处?”
索名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不过是通风报信而已。放心吧,清泉山庄恰好就有几匹快马,稍后吃过晚饭,我就连夜出发,保证能抢在向晚的前头。”
上官弘扬道,“那就多谢了。另有一事,三弟小安年幼无知,在江湖上这样胡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请大哥一并将之带往黑木崖,等和舍妹会面之后,再将小安送到金城安宁堡我师父那里。小安,你还尚小,一路上多听大哥的话,切不可擅自做主,误了大事。等这两件事一了,我余生再无牵挂。”
索名见上官弘扬末尾这两句话说得萧索苍凉,知道他身心遭受重创,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说些什么话安慰才好,只是点头应允而已。令狐安天性活泼,本不情愿离开江南繁华之地,再去回到安宁堡受父母的严厉管辖,过苦行僧般的日子。但见上官弘扬神色凄苦,又涉及到其至亲妹妹的安危,不想违背他的意愿,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上官弘扬见所托付的事情都有了一个结果,心里头终于放松了一些,闷声道,“大恩不言谢。既如此,那你们就先去吧。我想一个人先静一会儿。”索名等三人忙告退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