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护官符的秘诀,一般的强项令包黑子除了以逆鳞皇帝老子来表现自己的鲠直刚正,或者用狗头铡虎头铡伺候来彰显自己作为青天大老爷的威风之外,自然也没这个本事和能耐查察这其中的猫腻。
当然,他们要做的买卖都是一本万利,毫无风险的。
这些王公贵族虽然觉得经商委实有些不够高格调,如果在圈子里提起来也不是好意思的说自己得靠着经商帮补家用,兴许还要落同僚的笑柄。
不过有清客朝奉帮忙打理,金银如流水价淌进他们的金库腰包,他们自然乐的笑呵呵,也不再会觉得经商乃是下九流之人才做的事。
而且大家都在做这件事,只不过大家见面时候还是兄弟好,哥哥亲,谁也不提及,自然也都照顾了对方的面子,本来么,这就是一场大戏,看透不说透,要是大家互相光着屁股,或者一起出去杀人放火,毕竟于贵族的身份和家风门第有些不好看。
这片土地上对于权势的追逐,对于升官发财的渴望,利欲熏心之下,足以丧尽天良,也足以出卖爹娘老子,还能把老婆女儿孝敬上司,区区一个市农工商的数千年的等级之分,谁还当它是个老虎而被震慑?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脑瓜子灵活,眼见到金珠美女,要想让他们裹足不前,畏惧道德律法,那万万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要奉公守法,否则他们杀猪屠狗,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草莽土匪出身的祖宗也不会从龙跟从高祖太宗皇帝造反起家了。
就算是严刑峻法在前,就算是不得与民争利的天子明训在堂,那还能如何呢,谁还会在乎呢?
家有金银,谁还问你是经营妓院或者杀人放火得来的么?
缸里无米,谁还会赞美你保有颜渊一箪食一瓢饮的廉洁古风,谁还会为你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刚直正气而鼓掌呢?
笑贫不笑娼,早就是世事常态,谁还装模作样如卫道士儒学家们那样的秉持君子不言利的古板迂腐呢?
那是酸秀才们才说的疯话,俺们的老祖宗都是豪杰英雄出身,都是大碗酒,大口肉,不信奉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国超中兴以来,数十年间,再也没有什么赚钱的买卖能够有一个无门无派,没根基没身家的商人能够做的上,也没有哪一个王公贵族之家还在只用朝廷俸禄来补贴家用。
那些心思灵动,善于钻营,媚功出奇想要致富的聪明人,在金钱开道,掮客牵线搭桥之下,自然会傍上似海侯门。
原来薛大老板所得来的这一切,与这些人也没有不同,原来薛大老板也没有三头六臂,突出天外的本领。
薛大老板面无表情,他只能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听这个自己二十年来苦苦搜寻,早已经起了杀机想要致其余死地的家伙喋喋不休。
因为他发现想一招将魏行远毙命的招数施展不灵,他也用了隔山打牛的掌力,只是到了魏行远的身周四侧,便犹如碰到了铜墙铁壁。
他无法致死他,也无法冲决霍灵素的监视,他没有把握能将他一招毙命。
隐隐之中,他还发现应该还有更强的高手隐匿在四周之侧,那种杀机,让他心头不禁有些慌乱,这是数十年来他未曾有过的感觉。
大战在即,强敌在前,更强的敌人隐藏踪迹,不知道他究竟是敌是友,究竟是想等着自己和霍灵素拼个你死我活捡便宜,还是另有所图。
敌人环伺,还有不知道的敌人善恶难辨,他不由得不紧张。
他不想让魏行远提起这件事,这也是他至为羞耻之事。
在那一次黑云压城,翻天覆地惊魂之变中,他丧失了江湖人物的精气神,也失去了所有的少年时代最真诚的朋友,也失去了忠诚,更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也同时领教了江湖之外的险恶与大人物们的盗贼恶魔真面目。
从此只能成为一个利字当头商人,一个冷酷冷血冷漠的奸商和暴发户,而与江湖大侠无缘。
别人称呼自己为薛大侠,也不过是表面的客气,自己哪里配得上一个侠字呢?
这也是他一生的伤疤,他不想要人提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让别人去拿着他的丑陋往事大鸣大放。
而且如果仔细的考究其中的恩怨,他数十年来的威名也会毁于一旦。
所谓讲义气,真英雄的面目恐怕都要被翻转。
只可惜,他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了,他没有那种不让别人开口的强迫控制欲望。
他至少觉得,一个人在临死之际,侩子手和强者还应该保有一丝让他开口说完他心中想说的话的仁慈。
从心底来说,他已经判了魏行远的死刑,他绝不容他今天能从宏升客栈里走出去,哪怕就算是长风镖局所有的弟子都死光,也不容他魏行远再活下去。
其实,所有的人都在听魏行远的叙说之时,他们的目光也未曾离开靳芳流所在的那个屋子。
他们等待着另一只如狐狸一样狡诈精明的想要劫走薛大老板的人物出现。
她就躲在屋子里,她和那两个死去的大闺女小媳妇一起,众人也都能猜测到她是个女子,薛大老板对她的关注尤为突出,他想知道她来的目的,他也想知道谁敢在她的头上动土。
魏行远其实是要印证,也是要把一个人能够多么邪恶,江湖多么阴险,人心有多么的贪婪来叙说出来。
这数十年来,他等待的就是今天当面锣对面鼓,指斥苍天,喝骂九地。
他要报的的不仅仅是沉冤待雪数十年来的江湖恩怨,他要爆的也是一个惊天大阴谋。
他数十年来的隐忍,身负血海深仇却依然以一副猥琐的面容来对待这个早已经变形了的世界,他等待的不只是将利刃刺入敌人胸膛的快感,还要将他发现的这个惊天阴谋之下,坐享其成其败的那些不义者的强盗面目戳穿。